“你隨便吧,”母親冷冷地說,“但有一點我要警告你,別急著發生關系。女孩兒家家的,出門在外更得自重,不然出了事可收不了場,別怪我沒提醒你。”
好直白,好粗魯。
羅芝的臉唰地紅了,一股熱血急急沖上腦門,沖得她腦瓜子嗡嗡作響。
“年紀輕輕的,不把心思往工作上放,天天就知道談戀愛,為了這點破事還值當跟公司請假,難怪你們經理不給你轉正——你也清醒一點吧,這世上誰也靠不住,到頭來還是隻能靠自己,別怪我說話難聽,良藥苦口忠言逆耳,這些掏心窩的話,全世界也只有我跟你說。”
她訓了羅芝幾句,臨掛電話了卻又說:“明天到了給我打電話報個平安。”
羅芝掛了電話,覺得臉依然發燙。
那些赤裸難聽的話縈繞耳邊,揮散不去,她幾度張嘴,面對著突然安靜下來的空氣,試圖反駁。
我已經二十七歲了,研究生畢業,工作三年戀愛五年,無論如何都算是能為自己負責的成年人了,請你也稍微有點邊界感,別再疾言厲色,說些難聽的“忠言”了好嗎?
我一個人在申城,工作生活社交娛樂全部自理,你為什麼還要管著麼多?
忠言逆耳簡直離譜,為什麼忠言一定要逆耳,明明就是自己不會說話,非要拿所謂忠言當幌子,說話內容有道理跟說話方式難聽,明明就是互不相幹的兩碼事,我……我到底是哪裡惹到你了,叫你這樣說?
哎?怎麼慫了。
羅芝腦袋還氣鼓鼓的,內心卻已經如同撒了氣的皮球,蔫了。
沒辦法,她就是這麼弱小,從小被母親打壓,實在是軟弱慣了,即便理智告訴自己該一鼓作氣反駁回去,但是時機已經錯過,再而衰三而竭,終究是耗盡力氣了。
一個本該盡興放鬆的週五晚上就這麼憋憋屈屈地過去,第二天早晨坐在高鐵上,羅芝還耷拉著腦袋,蔫不拉幾,唉聲嘆氣。
“你一個小小實習生而已,到底需要操多少心啊?”關狄不理解:“離了你摩美還能不轉了不成。”
羅芝伸出食指,一本正經地搖了搖:“譚經理說了,雖然暫時是實習生,但得拿正式分析師的標準來要求自己,只有這樣才能得到真正的鍛煉和提升。”
“這種空口許諾的餅你也肯吃,”關狄面露鄙夷,“要我說,你就應該去找你們那個大老闆,他之前不是帶過你嗎?你去找找他,請他吃個飯,看能不能幫著把轉正的事解決了。”
在關狄的眼裡,沒有什麼是不能用請客吃飯解決的,如果有,那就再配上熬夜喝酒和通宵唱歌,外加送煙送茶,肯定包管用。
如果還不管用,那就再來一遍。
但羅芝卻知道,銀行與投行不同,投行與vc、pe不同,即便是在摩美內部,業務與後臺也不同,哪裡都有自己的一套生態系統,哪裡的技巧都不能照搬照抄。
就像昨天在早茶店,說是慶祝維德升職才攢的局,其實他們一幫人根本沒跟維德說上話,只有結賬時打了個照面,也只是簡單一句“恭喜”,然後各自吃飽,歡喜散去。
誰也不用刻意逢迎,大家吃得滿足開心,回頭各自忙各自的報表,這才是摩美風管部門的生態。
關狄不能理解。
羅芝想再解釋幾句,又覺得有些費勁,何況工作上的事,週中糟心糟心就算了,憑什麼還要來汙染週末?她明明也算是出門旅遊——嗯,探望男友的父母,也算旅遊吧。
羅芝想起昨晚的電話,有些擔憂:“我媽媽好像不太喜歡我去你家哎。”
關狄卻點頭,彷彿深有同感:“當媽的總歸不放心女兒的麼,可以理解。”
“我是覺得她對我談男朋友這事始終有點意見,”羅芝小心翼翼地試探,“說不上來為什麼,可能是先入為主吧,每次談到你,她都不是很開心。”
關狄卻好像不是很在意:“放心,下次去你家看你媽媽,我好好表現,她會喜歡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