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嘲道。
不過一個夜裡的功夫,顧天華的下巴上就長滿了青色的胡茬,整個人散發著頹喪的氣息。妻子流産,母親重病,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接連倒下,而他就是那個罪魁禍首。
“我沒有你想得這樣無聊。”
孟翡抱住胳膊,淡淡道,“我自己也流過産,知道這是什麼滋味。”
冰冷的手術器械深入身體,在裡頭探索扭轉,彷彿那是個骯髒的下水道。鋒利的剪刀剪開血肉,半麻醉的話可以清晰地聽到“卡嚓卡嚓”聲。最後一個類似吸塵器泵頭的東西上場,吸出一團可疑的血肉。護士面無表情地宣告手術結束,一個和你曾經無比親密,休慼與共,用血肉供養的細胞——它甚至還沒有來得及長成胎兒——就這樣永遠離開了母體。
就像是自己也死了一回。
她就是再恨白曉妍,也沒想過要用這樣的方式來懲罰她
“對不起……”
顧天華自知失言。
“我聽說白曉妍家裡人來上海了,出了這樣的事情,你安置好他們了麼?需不需要我幫忙。”
孟翡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和他糾纏下去。
“天嬌告訴你的?”
“是,她嚇壞了。”
顧天嬌以為白曉妍流産是因為她告密的緣故。
顧天華沉默。
“你媽到底怎麼回事,之前也沒有心腦方面的毛病。”
孟翡每年都會給家裡人買體檢套餐,年年被顧母埋怨亂花錢。
“她知道了我生病的事情,一時接受不了……”
顧天華閉上眼睛,下意識地想要去抓孟翡的手,就像過去那樣把自己的肩膀靠在她的肩上。通常這個時候孟翡會回抱住他,纖細的手指在他的發絲之間輕柔地穿梭,哪怕她一句話都不說,他都能感受到她身上那彷彿地母似溫柔敦厚的力量。
只有在孟翡面前,他不再是完美的兒子,精明的總監,嚴厲的大哥,而是一個普通的,脆弱的男人。
孟翡卻像是被火燙著了一樣後退半步。
顧天華如夢初醒般縮回手。
差點忘記,他現在已經失去在她的肩頭尋找窠臼的資格了。
“那你妹妹怎麼還……”
“我只告訴我媽,天嬌和曉妍都還不知道。”
孟翡垂下眼瞼,長長的睫毛投在沉靜的面頰上,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她感覺自己像是買了一張舞臺劇的演出票,本來主演應該是自己的,她為此日夜排練,精心妝造。結果臨到演出前,女主角被頂替成了別人。她坐在臺下隔岸觀火,然而劇情卻太過慘淡,看得人和演得人都痛苦。
孟翡決定提前離場。
“今天謝謝你來。”
顧天華顫抖地起身,抬起胳膊。
“握一下手,總可以吧?”
孟翡躊躇了一會兒,緩緩伸出指尖。
“你們在做什麼?”
身邊傳來炸雷似的質問聲。
“顧天華,你到底有沒有良心。我女兒剛沒了孩子,你就有了外心。這個騷貨是誰?”
白母頂著一頭淩亂的卷發,母獅子似得惡狠狠地盯著他們。
她嘴上罵著顧天華,身體卻朝孟翡撲過去,裝牙舞爪地要去薅她的頭發。動作之快,顧天華想拉都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