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塵本來還想說季洛鏡也是這樣的,不要客氣。話剛在嘴邊卻及時遏制住了,楚之久現在正處於突如其來的無措時期,提起季洛鏡,提起自己的親女兒,怕讓這個剛剛認親的孩子情緒崩潰。
薄君還在底下看著報紙,見兩個人下來,將眼鏡往鼻樑下的方向扯了點。抬眼問:“季女士,可以吃飯了嗎?”
他養的那條德牧在半包圍的攔狗柵欄裡哼哧哼哧地遊走著,有時又扒拉著欄杆邊發出細小的哼唧聲。
但季塵只要眼睛一瞪過來,就立刻悻悻放下爪子縮回欄杆裡。
她的話有些陰陽怪氣:“當然可以了薄先生。”
飯桌上,季塵不斷給楚之久的碗裡夾菜。
默默看著一切的薄君蹙眉說:“你太熱情,別把人家孩子嚇到了。”
“你的狗也太熱情了,孩子剛回家就把人家撲倒了,難道不是你那大狗把之久嚇到?”季塵說。
楚之久面無表情的看著眼前兩人拌著嘴,手上的動作有些僵硬,在楚家從來沒有人給她夾菜,飯桌上也不會有這麼輕松的氛圍。
薄君取下眼鏡,小聲解釋:“我那是賽級狗捨出的,不咬人,嚇不到孩子。”
季塵身為女性,心思細膩擅長察言觀色,很快就注意到身旁楚之久並不自然的樣子。
“之久,以後你就把這裡當自己家。如果你跟楚家還有情誼,我們留時間給你去解決。但血緣關系改不了。按照法律,你住在季家最合適。”季塵拍拍她的背,“別想了,好好吃飯,然後去洗個熱水澡睡一覺。”
楚之久垂下眼點點頭。
用完飯,薄君養的大狗已經困的哼哼唧唧。他將攔狗柵欄開啟,抓著項圈將它引至狗窩裡頭睡下了。
家政阿姨們也都回到工作樓準備休息了。季塵將楚之久送回了房間,悠哉悠哉地踩著樓梯下來。
薄君安頓完狗,就將季塵扯進了房間。
兩個人對立著坐在沙發上,意見出現了分歧。
侄女回來這件事確實是皆大歡喜,但楚之久近十幾年都在楚家生活,還幫楚唯然為白巫做了些迫害季洛鏡和傅映洲的事情。很難探知她現下的心思如何,傅映洲也告誡過他們二位,楚之久之前有自閉症,大概是由於楚家那邊也做了幹預,好了一些。但心理認知仍然異於常人,偏激或是偏執的性格界限難以循查到,還需謹慎相處。
季塵雙臂抱在胸前,沉沉地說:“我當然知道這孩子不是很穩定的那一掛。隱在心裡,表面沒個真切的情緒。但是又能怎麼樣呢?血緣關系是唯一能牽制住她的東西。異神族在社會表面以普通人的身份活著,受著法律限制,於情於理我們都得接納她。”
“你的擔心,映洲的擔心我都清楚。”季塵嘆了口氣,“要不我明天去楚家跟楚夫人交涉一下?”
薄君抿了口茶:“我去吧,知道大家為什麼都叫她楚夫人不,這人做事刁鑽得很,只能尊她一句夫人。也算是另一種陰陽怪氣吧,你去了害怕你跟她吵起來,這就不好了。”
“對,長都的戶口遷移都得原戶主同意,楚夫人不鬆口,就算有司法鑒定報告也沒什麼辦法。”季塵冷靜下來想了想,“要不這樣,之久要是願意開口告訴我們之前的事情,你就立馬去和那個楚夫人交涉,戶口立刻遷來季家,以後就是我名正言順的幹女兒。”
“跟季洛鏡一樣,毛毛躁躁的。”薄君將牛奶兌到茶水裡,“你是又生了一個自己吧。”
﹉﹉﹉﹉﹉
清晨第一道光劃過窗簾縫隙射進季洛鏡的眼皮上。
她無可奈何地爬起來,睜眼。打算去扯窗簾,使之恢複嚴絲合縫的狀態。
眼前是兩道窗簾間漏出的光道,光道外連通著窗戶,一隻藍色尾羽的大鳥在窗臺外沿跳躍著,瞧見了她驟然開始叫喚。
動作猛得一頓,季洛鏡用手掌遮了下眼睛。
——她好像複明瞭。
她使勁閉眼醞釀後睜眼,從眼睛看到的就是一片清明之景。不是模糊,也不是虛無。
季洛鏡瞧見身旁的傅映洲還未醒過來,一個想法突然冒了出來…要不然再裝半天瞎子逗逗他?
“把窗簾拉上再睡一會兒。”傅映洲忽然發話,他的眼睛還是閉著的,只是嘴巴在動。
季洛鏡嗯了一聲,將窗簾透出來的光道調整至不會直射傅映洲的眼睛,也提供給室內一些可視的明亮。
然後躺了回去,認真端詳閉著眼睛還未清醒的傅映洲。
頭發有點長了。面容還跟以前一樣,眉目深邃,鼻樑高挺。薄唇微抿著,翻了個身就摟住了季洛鏡的身體。
傅映洲這幾年也沒少了健身,薄肌覆在胳膊上。不敢想他身體以下又是一番怎樣的光景。指尖白皙,手背隱約透著底下青色的血管,卻能緊緊摟住季洛鏡不容許她的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