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 “抱歉,有點不舒……
連著發了兩天低燒。季洛鏡白天就待在酒店, 而傅映洲要在洪東解決分公司的一些運營問題。晚上就陪著她,猶如蜜月假期。
五一假期結束後,他倆一前一後的航班飛回了長都。
季洛鏡對打擾了他旅遊的興致感到非常抱歉。但傅映洲並不在意, 他本來就不是單純旅遊過去的。洪東的業務早期是他開拓的市場, 傅靖遠撂手不幹後, 他便離開了自己看著高樓一層層蓋起來的洪東分割槽, 回到了傅氏的主陣地。
腸胃雖然好多了, 但傅映洲把控著她的飲食, 甚至往衛翠安排了營養師,每天變著法地做一些湯粥菜品。
季洛鏡覺得他有些上綱上線過於關心自己了。在海外的兩年, 每次突發急性腸胃炎不都是自己扛過來的。
楚唯然在節後催問了一次接近傅映洲的事情, 她只說還沒個著落。萬事急不得,她在等一個與傅映洲僵住的機會。與其在溫情間下手,不如就用利刃直當地斬斷這一切。
季洛鏡知道在刺殺傅映洲這件事上, 本來就是個偽命題。他身負法則類異術,可以逆轉自然任何事物。若不是他心甘情願, 現在的她根本不是傅映洲的對手。
楚唯然顯然也知道此事的荒唐程度, 不斷地逼問季洛鏡也是在給自己的心留個底兒。
拋棄季洛鏡這個可有可無的棋子很簡單, 那就是讓她去完成一些她無法完成的事情,譬如刺殺傅映洲。
她知道“投靠”白巫這條路已經走不通了, 季洛鏡再傻也不會到猜不透楚唯然心思的地步,刺殺傅映洲失敗後,她便會失去利用價值。對峙博弈本就是高風險的事情,箭在離弦, 不能不發了。
只想著,長都五院的醫生能對她體內的聖水給點力了。
有時候她有些後悔自己的選擇。季洛鏡覺得自己活了這麼大,在性子方面似乎並沒有什麼長進。貿然地進入, 然後失敗著退出。傅映洲覺得自己的選擇不可理喻也在情理之中,但她始終不明白的是:傅映洲到底喜歡她哪一點。
這個問題一直都得不到答案,對此季洛鏡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初見傅映洲,他就是不茍言笑,一副嚴厲哥哥的姿態,他瞧她的眼神就像在看家裡不聽話的小輩一樣。恍惚間,季洛鏡覺得好像這個人也根本看不上她,最後怎麼會變成了這番境地來。
季洛鏡雖身處錢權交織的季家,接受的卻是典型的中式教育。她對學習的天賦可以稱得上一般,過去的學習生涯對她而言是不願回憶與恐懼的。她有個性格強勢的母親,有個滿心都是伴侶的父親。但季洛鏡的性子卻一點不像季塵,反而像她那個萬事只求平和的父親。
高中時期,面對同舍的言語霸淩,父母出國,一個人孤立無援時她只會陷入無盡的自責深淵。高壓的集訓生活會放大所有人的情感缺陷,也包括她自己的。後來傅映洲闖入了她的生活,好像有了改變,又好像什麼都沒有變。她學會了不再沉默,學會了回懟關於自己一切的不公平。小孩間不成熟的爭端,一切都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人對情感的認知一旦定性,壘起來的部分再變,都不會撼動那一層底子。
季洛鏡覺得她好像越來越離不開傅映洲了。
白巫之事將她與傅映洲之間蒙上了毛玻璃紙。明明一方看得透,卻在等著另一方主動撕碎那一方眼前模糊的毛玻璃。
冷水撲在臉上,用毛巾沾幹,季洛鏡磨磨蹭蹭地終於從臥室往餐桌那邊去。
營養師已經烹製好熱乎的早餐,但並未著急著離開。傅映洲特地叮囑過任何一餐都不可以錯過或者不吃,因此這位營養師也起了個監督的作用,季洛鏡也開始每天被迫早起吃早飯的日子。
正喝著湯,臨時的,董事會秘書部發來一條訊息,大概是晚上應酬之類的事情,具體事由沒說。董事會秘書是季洛鏡的頂頭高管,她不得不去。
她跟阮諾諾通了信,兩個人今天晚上可能得結伴同行了。
傅映洲五一一回來,大小會議就沒有間斷過。一年的中間時段,永遠是繁忙的。季洛鏡不明白他哪來這麼多會議可開,難道不知道底下的人有多煩開會嗎?哦——對了他不是人,不能理解正常人的感情。
摸著魚,一天很快就過去了。有時候秘書幹的活真的比策展輕松的多,季洛鏡顯然已成社畜中的一員,摸魚一分鐘便是勝利。
她和阮諾諾打了個車就過去了。
那是一處人均四千加的飯莊。傅映洲又跟她提起過秘書會應酬的主要作用,大概是主公司與分公司的資源置換。主公司一般是被邀請方,而分公司則是主事人。不過季洛鏡是“關系戶”,是傅映洲的秘書。資源置換之類的,不會有她的事情。隨便去吃吃飯,也好。
季洛鏡主動挽著阮諾諾的胳膊,在公司輪輩分阮秘還是長輩。
“沒事的,鏡子。”阮諾諾說,她早已對這類活動遊刃有餘,“就當去吃飯,不喝酒也不會逼人喝的。”
季洛鏡點了點頭,她實在不適應出入這樣的場合。就算在家宴上,她也是躲在季塵與傅映洲身後的那位小公主,從來不會與陌生人攀談,更別說這種可能涉及鐵飯碗的鴻門宴。
飯莊的菜色是典型的川菜,但份量小而精緻,主做商務之用。分公司的董事會秘書長越舟對總公司董事會的安林佑從一開始就是點頭哈腰的。大廠的高管間階級分化極其嚴重,面上對誰都隨和斯文的傅映洲因此也成為了底下員工印象最好的高層之一。
宴行中間,季洛鏡把長發攏在腦後,一直在默默吃飯。安林佑拿起她手邊一直空置的白酒杯,給她倒滿了。眼下之意便是面子已給,給大家表個態吧。
頭上有個傅映洲,作為秘書助理的季洛鏡自然會成為眾矢之的,絕不會就讓她這麼沉默地完成應酬。
服從性測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