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克拉克還是大都會的明日之子,只要那個假面仍舊存在,那不管發生什麼,布魯斯都可以確定自己仍舊穩定可控。
作為這個世界上最危險的兩個怪物,他們本該彼此共生,彼此牽制,像是天平的兩端,維持著微妙但是恆定的穩定。
而現在,超人死去了,他的危險伴隨著他的生命的消亡得以終結。
於是天平的一端消失了,只剩下了另一端。
另一端更加危險,更加致命的存在,作為被開啟了潘多拉魔盒釋放出的怪物,孤單的站在那裡。
唯一衡量判別的標準消失了。
巨大的失衡感在一瞬間就填充了軀殼,布魯斯封閉了。
是的,大概是下意識的,大概是一種回退性的保護的條件反射,又或者是理智在此刻做出最應急的回應,在看見並確信克拉克死掉的那一瞬間,在天平即將徹底倒塌的那一秒,他封閉了。
所以他面無表情。
他的眼睛幾乎是空掉的,所有的情緒都被頃刻間築起的高牆隔開,以維持避免伴隨著超人的死亡得以釋放的蹂躪者的火焰過於猖獗灼燒到外界。
他甚至不太能記得清自己到底是怎麼把克拉克撈上來,又怎麼帶著他悄無聲息的避開監控和人群回到熟悉的農場。
他只知道等自己回過神來那麼一丁點的時候,他就抱著克拉克的屍體站在熟悉的房子前。
他沒有敲門。
但是門開啟了。
瑪莎往日裡清透的藍色眼睛裡都是破碎的水光,她近乎絕望的看著眼前濕漉漉的布魯斯,和他抱著的更加濕漉漉的克拉克。
布魯斯張了張嘴,良久。
“我很抱歉。”他說。
雖然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抱歉什麼,或許是抱歉他沒能阻止超人送死,但這沒有意義,因為如果是他去做這件事情,如果是他遇見這種情況,他死掉了,那麼超人本來也就會死。
區別只是死掉一個和死掉兩個。
也可能是抱歉他明明做好了準備給這個世界一個更加安全,更加美好的未來,並接下教導、引導、控制超人的責任,最後卻給這個世界留下了一個最大的隱患。
但就像是他說的,其實說到底,他不知道他在抱歉什麼。
所以他站在這裡,帶著已經死去有一會兒的克拉克,面對著破碎的肯特一家。
直到他被瑪莎抱住。
那個比他矮了太多的母親,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都給了他太多的溫柔和善意的母親,隔著克拉克的屍體擁抱了他們兩個。
“你知道你沒有必要說抱歉。”
瑪莎的聲音哽咽到幾乎難以聽清,但她仍舊一字一句的開口說道:“我很高興最後是你帶著克拉克回家。”
布魯斯沒有說話,就好像他沒有回抱那樣。
他只是沉默。
沉默的好像回到了他還很小的時候,被診斷為自閉症的那一段時間。
他好像和所有人都隔開了。
在參加過超人作為克拉克下葬的僅有兩個家庭知道的葬禮之後,他沒有在無數民眾關注,無數記者拍攝,無數知名的不知名的,往日裡對超人表達過排斥的或者不排斥的人都在的超人追悼會上現身。
即使複仇者聯盟來過,正義聯盟來過,許許多多人們見過的,沒見過的,曾經的以及現在的那些為戰鬥付出的英雄們都來過。
但只有蝙蝠俠沒來。
只有蝙蝠俠沒有來過。
作為公認最有資格的那一個,明明有那麼多人都在期待著,等待著作為超人的半身、幾乎和超人活成一個整體的蝙蝠俠能出現在超人的葬禮上,代表超人、代表他自己或者是正義聯盟說兩句什麼,可他就是沒來。
他沒來葬禮。
他也沒來大都會。
超人在公眾面前下葬的那一天,他甚至就坐在蝙蝠洞裡,連轉播都沒看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