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卡爾感覺自己要氣瘋了。
他頭一次真實的理解到什麼叫做氣到頭頂冒煙——在此之前, 他甚至覺得這就是人類對於憤怒的一種藝術性描寫。
但是他現在切實的體會到了。
血液簡直像是巖漿一樣在身體裡流淌，五髒六腑火.辣辣的，喉嚨眼睛火.辣辣的, 甚至就連鼻子裡面撥出的空氣似乎都是火.辣辣的，失血太多以及創傷尚未癒合讓他整個人虛弱的像是一塊被抽空了奶油內陷的柔軟麵包, 明明應該站起來都費勁的狀態, 他居然能憑藉著一腔火氣直接在短時間內從孤獨堡壘突破抵達蝙蝠洞。
心跳的聲音瘋狂錘擊耳膜, 肺在帶懂胸腔劇烈的起伏，此時此刻就好像有人在卡爾的腦瓜子裡塞了一個脹滿的氣球又飛快的用針戳爆, 整個神經都在此時此刻瘋狂的尖叫。
他沒有開門, 他已經不會開門了。
短短數年培養出來稀少的人類習慣從他的身上就那麼絲滑的被褪.去, 如同前一秒站在山頂陽光明媚, 下一秒猝不及防被人一腳從山上面踹下懸崖墜進冰海，此時此刻卡爾心裡只有一個念頭——我要找到布魯斯韋恩。
是的，他要找到布魯斯韋恩, 他必須要找到布魯斯韋恩。
從他從系統那裡得知他養了這麼久的人類要去做怎麼樣的一件事情之後，他唯一的想法就是立刻馬上去找到布魯斯韋恩。
不然呢, 貓要找死，貓要高空彈跳，貓要在未有任何保護措施的情況下玩低空樹林限定版翼裝飛行, 難道人就應該站在旁邊看著！？
可找到之後呢？
找到之後他要做什麼？
卡爾想不明白。
畢竟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真心實意的養過一個什麼別的活著的生物，真心實意的去認認真真為這個生物考慮，真心實意且耐心的嘗試以這個生物的角度去安撫, 甚至為了這個生物清除危險, 忍耐自己。
就好像任何一個孩子在很幼年的時候從玻璃窗裡挑選一隻自己喜歡的小動物, 眼睜睜的看著這個小動物從小長大，每天放學回來都要貼貼抱抱, 然後突然有一天有一個陌生大人把這只小動物捧起來，告訴這個孩子，這只動物現在被養大了，該吃肉了。
孩子會哭的，孩子會和大人尖叫，憤怒會充斥小小的軀殼，讓他撒潑打滾瘋狂撕扯也要嘗試搶回自己的小寵物。
卡爾也是一樣的。
區別在於他不是孩子，區別在於沒有任何一個不知道從哪裡跑來的野人說要殺掉布魯斯吃掉他，區別在於他的情緒其實遠沒有那麼充沛，區別於這個要命的決定是布魯斯自己做出來的。
兇手和被保護者的身份重疊了。
卡爾也分不清楚他本就貧瘠的情緒了。
他憑借本能行動。
他現在站在這裡。
他腦子一團漿糊，怒氣直沖天靈感，但在看見布魯斯的那一瞬間，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居然還下意識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這樣會不會顯得太兇了？
一路撞飛數道阻礙，氣急之下以噸為單位的力量破門以至於造就肉眼可見無數戰損的卡爾忍不住想。
但這念頭轉瞬即逝。
因為卡爾下一秒就看到了布魯斯漂亮又熟悉的鋼藍色眼睛，那裡面有詫異，有冷靜，有審視，有思索……有太多太多的東西，唯獨沒有的就是心虛。
簡單來說，布魯斯沒覺得他自己的做法有任何問題。
他擅自丟下重傷的卡爾一個人離開也就算了，畢竟事態緊急，卡爾也不是分不清輕重，地球危險了布魯斯也不好過，所以不能隨時在他身邊他也理解。
但是，布魯斯居然要冒著如此大的危險去送死，還一點前情提要都沒有，而就是這樣的情況他居然能沒覺得！他的！做法！有！任何問題！！
憑什麼！怎麼可以這樣！
這是他養的人！他從小到大養起來的！用人類的話來說這就是屬於他的財産！就算是布魯斯韋恩自己也不能就這麼隨便的不打一聲招呼的就胡亂操作！
卡爾本來因為擔心嚇到布魯斯而下意識憋住的負面情緒頓時就憋不住了。
憤怒在軀殼內催化著他的力量，卡爾的本能已然突破理智，幾乎是一個閃身，他就已經死死的揪住了布魯斯的戰衣領子。
這都已經不是一個辛苦賺錢養家的鏟屎官推開家門發現自己的貓要玩高空彈跳了。
這是一個為了養一隻電子寵物所以努力構建了一整個世界，天天怨氣比鬼大，但是為了養寵物還得辛辛苦苦、沒日沒夜加班打程式碼就為了吸兩口寵物的倒黴程式設計師在加班中途發現自己的電子寵物猝不及防說要銷號不過了不說，還要把他構建出來的世界炸毀！
這是在要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