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濃烈,那麼肆無忌憚。
多麼可笑,作為一個附屬,他居然還沒有真正誕生就已經被厭棄了,只是因為他的軀殼是一個過小的孩子。
他還能出生嗎?他還能破繭嗎?他還能呼吸到新鮮的空氣嗎?
他還能是自由的嗎?
如果不能……如果不能……
不要!
他不要在這裡被廢棄掉,他得出去,他必須要出去,他還有要做的事情,他還有——
他還有什麼?
理查德不知道,就像是他從不知道自己明明應該作為一個血包被同批次的利爪吸收掉,卻為什麼還能仍舊在這裡苦苦的堅持到現在那樣。
明明應該被放飛靈魂,明明應該順從汙染和生理的扭曲成為無數利爪中的一員,明明只要順從那種感受就好,順從那種不夠溫柔但是足夠自由的感受,擺脫沉重的軀殼,成為無數輕盈的靈魂中的一部分就好。
但是他就是還在這裡。
即使什麼都不記得,但是總有一種執念一樣的東西還在苦苦堅持,把他的靈魂死死的紮在這個扭曲的軀殼內,不鬆手,不想鬆手。
理查德格雷森確實是一個奇跡。
那麼巨大漫長的痛苦,他居然真的就憑借這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從哪來的執念真的把自己的靈魂固定在了這個軀體裡,也居然就憑借這這樣的執念熬過了一波一波身體的改造。
從一個人類,到一個看起來像人類的怪物。
他幾乎是在亂七八糟的混亂中眼睜睜的看著自己一點一點的變成這樣。
他在堅持。
他必須堅持。
至少,至少不管變成什麼樣子,他要出去,要出去站在地面上,站在空氣裡,成為一個或許可以被稱之為自由的個體,然後去找一個他自己完全不記得是什麼,但是一定要找的存在。
但現在他要被廢棄了。
在熬了那麼久,熬過了那麼多幾乎把他的靈魂永久的排斥出去的混亂之後,被廢棄在破繭之前。
他害怕嗎?
他害怕的。他害怕自己就這麼被丟棄,被永遠的封鎖在繭裡無人問津,害怕那種改造結束之後可以被預見的永無止境的黑暗。
但他更害怕的是那種黑暗所要代表的東西。
——他再也不能真實的踩在地面上了,再也不具備呼吸空氣的權利,他永遠不是自由的,他永遠也不能去找讓他堅持到現在無論如何也要見到的存在,那真正能補全他的存在。
他的靈魂將永遠都在這具軀殼內,守著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放棄的內心始終燃燒的燭火,承受著讓人發瘋且看不到盡頭的痛苦,一直到終有一日散去意識。
他多麼想要動起來,用拳頭,用腦袋,用什麼也好的東西扯開這個繭回到人間。
但他只是一個孩子,只是一隻剛被改造完還被鎖在那些沒能完全脫落血管一樣的東西上的尚未破繭的蝴蝶,他太脆弱了,他也太弱小了。
所以他只能絕望的透過那一層或許以後再也不能開啟的繭看著外面頭上戴著一個可笑的紙袋的男人審視著他,然後說出屬於他的最後判詞。
“……我一點都不想看到他。”
一切都完了。
他想。
在這個巢xue裡,那個男人就是唯一的掌權者,如果只是被審判不合格,或許他還有再次掙脫的機會,但他被徹底的厭棄了。
對於一個幾乎以蜂巢意識存在的群體,蜂後的意志代表一切。
他不會再被允許破繭了。
雖然沒有跌落到最壞的直接成為血包的程度,但永久的封閉對於他這種有著自我意識的存在而言,是遠比直接意識消散更加痛苦的事情。
他仍舊抱有希望,但只會在無盡的黑暗中抱著希望走到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