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辦法聯系他……”我低下頭,聲音有些哽咽,“上次偷拿我爸手機給他打電話沒人接。”
邵婷婷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現在打給他!你們不是在處物件嗎?這事他必須知道!看他什麼態度!”
我盯著那部手機,手指顫抖著伸出去又縮回。如果是兩個月前剛知道要結婚的那一天,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打給他,可是現在,打給他說什麼?說我被家裡逼婚了?讓他來救我?
自上次他走後短短兩個月發生了太多事,我該怎麼說,他還在上大學,他會回來嗎……會的,他說過要養我的,每一次和他的對視,他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
“快點,號碼說來!”邵婷婷用胳膊肘碰了碰我,催促道,“換了號碼後,之前的記錄都沒了。”
腦海中彷彿有兩個聲音在激烈交鋒,一個催促著“打”,另一個勸阻著“不打”。短短幾秒的猶豫間,“打”的聲音逐漸佔據了上風,像漲潮的海水般淹沒了反對的聲浪。
我手指懸在螢幕上方,還未碰到手機,突然發現門簾動了一下。
我馬上意識到門口站著人。
厚實的棉布門簾,風根本吹不動,況且今天也沒有風。
我的心跳驟然停滯,隨即發瘋似的在胸腔裡橫沖直撞。冷汗順著脊背蜿蜒而下,像無數條破土而出的蚯蚓在爬行,喉嚨彷彿被無形的手死死扼住,連吞嚥都帶著恐懼。
耳膜隨著劇烈的心跳嗡嗡作響,門口站的是爸爸還是媽媽?剛才的談話可能被他們聽見的念頭在腦中炸開,化作無數根細針紮進神經。
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指甲深深陷進掌心,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全身的知覺都被鋪天蓋地的恐慌淹沒,就像瞬間墜入了深不見底的冰窟。我剛才拾起的希望,千萬不能就這樣被他們打碎。
“你倒是說……”
“婷婷!”我猛地提高音量,同時拼命向她使眼色,搖頭,“我們上班也不怎麼忙,就待客的時候人多一點。”
好在邵婷婷秒懂,馬上轉移了話題,“是嗎,那還好。”她順著我的眼神看了一眼門簾,提高聲音說,“你結婚我得給你包一個大紅包。”
“好。”我拍了拍她,拉著她出門,掀開門簾時,果然看到媽媽站在外面。手裡拿著掃帚和簸箕,看到我愣了一下,隨後把簸箕裡的東西倒進了院子裡的垃圾桶裡。
我仔細觀察著媽媽的表情,她的表情鬆弛,應該沒聽到什麼,按照她的性格,如果她真的聽到了什麼,會直接沖進來,或者現在攔住邵婷婷,不讓她走。
我稍微鬆了口氣,還好,她沒聽見什麼。
送邵婷婷到門口時,她剛想說什麼,就看到媽媽拎著垃圾桶跟了出來。邵婷婷嘴巴動了動,用力握了握我的手,“我走了。”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我點頭,看著她的背影慢慢消失,才轉身進了家門。
走進院子,媽媽抬頭瞥了我一眼:“她來幹嘛的?”
“來……恭喜我結婚。”我低下頭去,心跳快的不像話。
“少跟她來往,去市上了幾年班,還明目張膽的把男人帶回來,一個女娃娃,不學好。”
邵婷婷才沒有呢!我很想為她反駁一句,但我不敢。
“我知道了。”我機械地應答,心髒卻因為即將到來的逃亡而狂跳不止。
吃完晚飯,我早早就回房間了。
吃飯時,我就盤算過了,晚上絕不能從正門出去。院子的木門上有個鐵栓,每次拉動都會發出刺耳的“吱呀”聲,在寂靜的夜裡無疑是警報。
雖然不確定會不會驚醒他們,但我不敢賭。我可以去從後門離開,後院放雜物的小房間牆邊有梯子,能讓我悄無聲息的爬到房頂上,從房頂上方悄悄走到大門上方,大門左邊靠牆處正好有摞起來的磚頭,我可以踩著磚頭下去。
我原本想從後門出去,可後門上了鎖,上房逃走就成了我能想到最保險,最穩妥的方法了。
我房間的門開啟時也有細微的吱呀聲,為了掩人耳目,我故意將門重重關上,然後又悄悄將它開啟,厚重的門簾垂落著,將我的動作掩飾的天衣無縫。
我在房間準備著,將衣櫃深處那件江亦送我的情侶體恤拿出來貼身穿好,將被我反複摩挲的有點發燙的身份證輕輕放進外套口袋裡,將藏在床墊底下的千紙鶴小心翼翼地拿出來,低頭輕吻它的翅膀,當紙鶴隔著衣服貼在胸口時,我聽見了自己劇烈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像在敲打通往自由世界的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