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焦慮中一天天流逝,我卻始終想不出可行的計劃。直到婚禮前半個月左右,趙玉龍回來了,還帶著他女兒。
六歲半的小女孩,剪著一個寸頭,黝黑的臉上沾著汙垢,完全看不出女孩樣。
“星星,叫媽。”趙玉龍指著我,拽著她的手命令道。
星星怯生生地低著頭,小聲的叫了一句。一旁的趙嬸滿眼嫌惡,連正眼都不願瞧她一眼。
“沒吃飯啊!大點聲!”趙玉龍拽著她的胳膊,從鼻子裡哼了一聲。
星星被拽著踉蹌,細小的胳膊上浮著幾道紅痕。
我下意識往前邁了一步,又硬生生剎住腳步。星星像只受驚的麻雀縮著脖子,“媽……”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蒙著一層水霧,卻死死咬著嘴唇不敢哭出聲。
我聽著那聲不符合我的稱呼,胃裡一陣翻湧。
“星星是吧。”我蹲下身平視她,揉了揉她的腦袋。我很心疼她,心疼她投胎到了這樣的人家,但並不代表我就真的能當她媽媽。
趙玉龍突然歸來,我卻還沒找到逃跑的方法,絕望之下,我咬牙決定賭上一把,趁上早班時搭最早那班客車逃離這裡。
開客車的張叔雖然和爸爸相熟,但平時待人和善,我盤算著,若是將事情和盤托出,跪下求他幫幫我,說不定能求到他的幫助,最壞不過是一頓毒打,萬一能成功呢!那時的我已經走投無路,哪怕只有萬分之一的希望,我覺得也能豁出命去搏一搏。
不等我實施這個計劃,事情突然有了轉機,邵婷婷回來了。
她比之前瘦了些,說話時總不自覺地絞著手指。原來她父親打牌欠了一屁股賭債,討債的人天天打爆她的電話,逼得她換了號碼,還加她扣扣,讓她怕的連扣扣都不敢登入。
邵婷婷問我過得怎麼樣,我根本沒有心思跟她細說這幾個月發生的一切。
當聽說我要和趙玉龍結婚時,邵婷婷猛地瞪圓了眼睛,嘴唇微微發抖,整個人像被雷劈中似的僵在原地。半晌,她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個字:“不是……你瘋了嗎?”
“他們逼我……”
我的視線突然模糊,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望著邵婷婷那張熟悉的臉,一個瘋狂的念頭突然在腦中閃現。
我猛地抓住她的手,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般:“婷婷,幫幫我……”
邵婷婷的眼神從震驚轉為堅定,反手握住我的手,說:“怎麼幫?你說。”
我顫抖著抓住她的手,“幫我逃出去……”聲音壓得極低,心跳快得幾乎要沖出胸膛,“去市裡找輛車,然後我晚上偷跑出去,讓司機送我去車站。”
我緊抓著她的手,死死盯著她的眼睛,從市裡包車往返應該要好幾百塊錢,這個數字在我的腦中不斷放大,我喉嚨發緊,幾乎不敢呼吸。
邵婷婷只猶豫了幾秒,就點頭答應了。她臨走前,我緊緊攥著她的手,她用力抱了抱我,說:“你放心,有姐在,沒問題!”
我拼命點頭,彷彿把所有希望都釘進這個承諾裡。我是相信她的,堅信她肯定能救我出這地獄般的牢籠。
可命運總愛在人最脆弱的時候和你開玩笑。邵婷婷走了,一連數天,杳無音信。
期間,趙嬸催著我和趙玉龍去領證,偏巧那幾日福滿酒家待客比較多,我強壓著恐懼,故作鎮定地說:“最近店裡忙,等忙完這陣子,或者辦完婚禮再領也行,反正也不急。”
他們竟絲毫未起疑心,反倒誇我懂事,會過日子。或許在他們眼裡,我早已是砧板上待宰的魚,橫豎都逃不掉了。
“會過日子”這四個字像刀子一樣紮在我心上。他們說話時眼睛笑的眯成一條縫,滿意的點頭看我,彷彿在誇獎一隻聽話的小狗。
日子一天天過著,快的像指尖流沙,抓也抓不住,婚期越來越近。我每晚躺在床上,盯著黑漆漆的屋頂,聽著自己的心跳聲,一遍遍問自己,難道真的沒路可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