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摔門出去,窗戶被震的發顫,我蜷成團的手指已經僵硬。我知道那些千紙鶴馬上就會進入灶臺,被火燒成了灰燼。
淚水不斷湧出,模糊了視線。臉頰火辣辣地疼,身體像被撕裂般疼痛,最痛的,是那顆委屈的心。
我不知道我到底是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要讓他們發這麼大的火。
我沒有一點越矩行為,打電話發資訊也並沒有說過什麼過分的話,他們為什麼要這樣。
我哭,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他們就討厭我到這種地步了嗎?我也是他們生的,他們還不瞭解我嗎?為什麼要用那種字眼辱罵我。
就在我幾乎要被痛苦淹沒時,餘光忽然捕捉到沙發與櫃子縫隙間,靜靜地躺著一隻千紙鶴。我用袖子胡亂抹了把臉,忍著劇痛挪動身體,顫抖著伸出手將它拾起,輕輕捧在手心。
幸好還有一隻,剛才捱打時,幸好江亦沒來電話,我不想讓他聽見父母罵我的那些話,更不想讓他知道我狼狽不堪的樣子。
我躺在床上,小心翼翼地摩挲著那隻千紙鶴。江亦突然聯系不到我,會不會著急?我想給他說一聲,思來想去卻想不到一個能借手機的人。
算了,他那麼聰明,聯系不到我,應該會知道是我父母發現了什麼吧。
我趴在床上,腦袋側枕著看著千紙鶴,身上疼的我不敢動。腦中思緒紛亂如麻,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了江亦唱的踏浪,眼淚順著眼角流在枕頭上,我無聲的哼著它的旋律,意識在混沌中漸漸模糊,甚至記不清是何時墜入夢鄉的。
清晨刺耳的鬧鈴撕碎睡意時,全身的疼痛讓我險些栽回枕間。我咬著牙撐起身子坐起來,瞥見躺枕邊的千紙鶴,將它輕輕拿起,放在嘴邊吻了吻它的羽翼,然後小心翼翼地將它藏在了床墊下面。
就這樣和江亦失去了聯系,又恢複了每天定時定點的兩點一線生活。清晨的鬧鐘,夜晚的月亮,一切都回到了原來的軌道,只是心裡空落落的,像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一塊。
那天過後,所有人好像默契似的都沒有再提起過手機的事情。
趙玉龍卻越來越殷勤,總是找各種藉口湊過來聊天。他油膩的笑容讓我反胃,可又不好直接撕破臉,只能假裝在忙不搭理他,他卻不依不饒地繼續粘過來。
午休時我總躲到福滿酒家門口的臺階上,或是廣場角落的長椅上,一個人靜靜地想江亦。風穿過樹葉的沙沙聲,總是讓我想起他電話裡溫柔的笑聲。
他那麼優秀,大學裡有很多優秀的女孩,那麼多人向他表白,說不定不聯系的日子裡,他會遇到更好的人。他值得更好的。
也許我們本就不合適,從我沒考上北川的那天起,就註定我們不會有結果,我們之間的差距越來越大,我知道,我確實配不上他。
日子過得像鈍刀子割肉。以前和江亦打電話打影片時,時間總是溜得飛快。現在這一個月,反而慢得像凝固的糖漿。若不是餐廳每天來的客人不一樣,我還以為時間並未往前。
“趙弟?發啥呆?客人走了,快去收拾!”趙嬸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
我應了一聲,從靠近廚房角落的凳子上站起來,快步走到靠窗的位置開始收拾餐桌。
滿桌的狼藉,我將盤子裡的剩菜都倒進湯盆裡,把油膩膩的盤子摞在一起,桌上的殘渣和亂扔的紙巾丟進垃圾桶裡,拿過抹布擦桌面,手上滿是洗潔精的味道,指甲縫裡還有湯汁。
我看著有些粗糙的手,下意識地去摸圍裙口袋裡的棒棒油,想起手是髒的,又急急收回了手。之前我幾乎一天要擦好幾遍手,怕江亦回來看到我幹燥的手。
我收拾好桌上,撿起掉在地上的勺子,準備端著摞在一起的盤子去廚房,餘光忽然瞥見窗外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我的心髒猛地停了一拍,手裡的瓷勺“啪”的一聲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幾瓣。我望著窗外,呆愣在原地,有一瞬間的慌神,以為自己出現幻覺了。
“怎麼了趙弟?”趙嬸從櫃臺後探出頭。
“沒、沒事。”我的聲音在發抖,眼睛一眨不眨地望著窗外的人,“不小心摔了個勺子。”
我沒有立即去撿碎片,也沒有端起盤子往廚房去,就那樣直直地望著窗外的人。
他站在福滿酒家門口的臺階下,透過窗戶望著我,穿著白體恤牛仔褲,比上次回來時又瘦了些。
是江亦,真的是他。
我手扶在桌上,抖得厲害。他紅著眼站在窗外,嘴唇微微顫抖著,像是想說什麼又噎住了。我們隔著玻璃對視著,時間彷彿靜止了。
我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等回過神時,我已經解開圍裙,搭在椅背上,推門走了出去。
“你……怎麼回來了?”我的聲音幾乎輕的聽不見。
是因為我嗎?腦中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又瞬間被我掐滅,我不該這麼妄想。
江亦喉結滾動兩下,眼睛紅得厲害,“我請了假。”他聲音啞得不像話:“你電話關機,突然就……聯系不到你了。”
我死死咬住下唇內壁,鼻尖發酸,“手機……被我爸媽發現了。他們……把它摔碎了。”眼淚沒控制住順著眼角流了下來,我立即別過頭去,抬起衣袖擦了擦。
江亦肩膀在微微發抖,他向前邁了一大步,又剋制的停住,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微張著唇,像是要說什麼。
還未開口,趙嬸推門走了出來:“站在外頭幹啥?進來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