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穎棠用一種“這個答案你滿意嗎”的眼神看著孟清淮。四目對視,她臉上的笑似真似假,孟清淮望著她沒說話,恰逢服務生敲門進來打斷,低頭的一刻,他唇角有若有似無的弧度劃過。
無論兩人的場面話是否真心,如今既已坐到了一起,剛剛那一回合的試探算是打平。
官穎棠見好就收,將注意力轉到了正在上的菜品上,裝作認真聽服務生的介紹。
她不知道,這裡的每一道菜都出自國宴選單。她眼下坐著的慶春樓,更是這北城私隱到極致的地方,每晚只服務兩家客人。
都知道進出高檔場所的客人往往非富即貴,但能成為這慶春樓座上賓的,只能是獨一份的“貴”
吃飯也是有講究的。開胃的,解膩的,先喝什麼茶,再吃什麼菜,順序不能錯。服務生全程在旁服務,讓官穎棠有些不自在。
從前在香港家裡吃飯的那些規矩如今和孟清淮比起來,竟然不值一提。
她已經不記得換了幾次茶,幾次碗碟,雖然每一道菜都精緻如畫,但這個吃的過程真的太繁瑣了。
“孟先生。”兩人正吃著,服務生走到孟清淮身邊,低頭與他耳語著什麼。
官穎棠見孟清淮輕點了點頭,緊跟著,大門被人推開。
一個年輕女人輕移蓮步款款走進來。她一身青衣,進來後便朝孟清淮和官穎棠屈膝頷首,“孟先生晚上好。”
官穎棠眉尾微妙一挑,瞥了眼孟清淮。
那人並未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倒是跟官穎棠說,“這道松茸蟹粉獅子頭還不錯,你試試。”
年輕女人似乎習以為常,回頭朝某個方向示意了下,鑼鼓聲響起,她頷首退至屏風後,甩動水袖唱起了曲子。
房間很大,女人站在離餐桌不遠的窗欞屏風後,曼妙身姿影影綽綽。官穎棠聽不太懂她在唱什麼,只隱隱辨得幾句“情絲萬縷”“相思債”這樣的字眼,唱得很是動情。
“聽聞官小姐喜歡中國傳統文化,不知你覺得京劇怎麼樣?”孟清淮忽然開口。
官穎棠:“……”
什麼喜歡,那都是官志亨給她包裝出來的人設。
“京劇當然好。”雖然並不感興趣,但官穎棠肚子裡那點墨水也不是假的,典故信手拈來,“唱、念、做、打每一樣功夫都不容易,古人說崑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國粹的美妙和魅力正在於此。”
她頓了一頓,目光瞟在屏風後還在唱的女人身上,“這位小姐也唱得很動聽。”
孟清淮應她:“這是北城很有名的花旦,慶春樓的特邀演員。”
官穎棠不甚在意地彎了彎唇,沒說話。
一曲結束,屏風後的女人再次走上前,低著頭問:“二位還想聽什麼?”
倘若是享受,讓別人再唱幾首助興倒也不難,但很明顯,他這位新婚妻子嘴上說著感興趣的話,肢體眼神透著的都是不喜歡。
“不用了。”孟清淮說:“謝謝你過來。”
女演員微微一笑,“孟先生客氣了,那祝您和朋友用餐愉快。”
官穎棠又瞥了她一眼——
柳葉彎眉,粉面桃腮,笑起來嬌怯盈盈。
好一個梨園佳人。
目送那身影離開,官穎棠沒來由笑了一笑,“孟先生經常來這裡嗎。”
“偶爾。”有時應酬喜歡京劇文化的外地客人,孟清淮會帶他們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