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真她是被家裡慣壞了,也怪我昨天沒瞧出來她心情不好,我還以為她考試沒考好。”李長青觀察著竹聽眠的臉色說。
“嗯。”竹聽眠不輕不重地回應,抱著手在廚房門邊看周雲煮麵。
李長青聽得心涼了一截,辛大嫂也朝他投來複雜的目光。
他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說:“當然了,她朋友說那個話真的很過分,我會去批評她們,讓她們跟你道歉。”
“用不著。”竹聽眠還是不輕不重的聲音,從碗櫃裡拿出兩個海碗,又親手佈置託盤,疊好紙巾,把小菜夾去碟裡,齊齊擺好筷子和湯勺。
李長青的心已經涼透了。
“你要不打我一頓吧?”
竹聽眠瞧了他一眼,繼續佈置就面的小菜,等周雲把兩碗麵擺到盤裡,竹聽眠又戴上手套去抓蔥花,撒完,觀察角度,確認細節完美。
她才說話。
“十七八九的人,天然會有一股自信驕傲,”竹聽眠說話間,拉開了調料抽欄,“所以急急展露鋒芒,其實並不會真心去思考會有人為此受怎樣的傷。你也別想著妹妹已經十八歲了能多懂事,該耍的小性子還是會耍,她也才大一,大一和大四都是不一樣的人。”
竹聽眠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扭瓶蓋時話音稍作停頓。
“我很理解她,所以沒那麼生氣,你也別緊張,再過分的話,槓子和齊群以前說得少麼?現在大家還不是好好的。”
天菩薩。
這個冬天比以往幾年都要冷,她還這麼一個字一個字地講帶著冰稜的話。
李長青就看她說著風輕雲淡的話,用力將芥末從碗邊擠進去,又單獨從筷籠裡抽出一根筷子,輕輕柔柔地把兩碗麵的芥末按進湯裡。
做完這一切,竹聽眠對李長青說:“你放心,我這個人不太記仇的。”
大概已經過去了二十分鐘,樓上還是靜悄悄的。
李長青神色複雜地坐在前臺後頭,賀念在旁邊連連搖頭,又捏著手勢詢問,“真的擠了這麼多麼?”
李長青點點頭,又捂著臉搓了搓。
賀念又感慨著坐了回去,“你妹還是太年輕,不然也不會去惹一個半夜拎斧頭出門的人。”
聽見劈門這事兒,李長青更是心情複雜,感到無比頭疼。
按理來說,竹聽眠為他,為李家做了這麼多,出頭到人盡皆知,李家但凡有個人對她不好一點,那都是不懂知恩圖報了。
李長青一直警告妹妹在外面不準說家裡的事兒,他就擔心別人看不起妹妹,也害怕別人因此欺負妹妹。
所以關於竹聽眠的事兒,他想著要當面告訴妹妹這些,但礙於她同學在場,也不好講多少家裡的事兒。
誰能想到就這麼幾個小時就出了大問題。
日子真是怎麼過都有滋味,苦辣酸甜都不好控制。
又過去幾分鐘,終於聽見了開門的聲響,然後就是兩個人一前一後地下樓。
很響亮地吸著鼻子。
嘴臉眼全是紅的,不好說是被訓的還是被辣的。
賀念偏頭看了一眼,姜書怡是穿著平底鞋下來的。
她們倆顯然是有話要說的狀態,又缺個開啟話茬的機會,憋了又憋,最後對視一眼,居然整齊地對整個堂屋的人微微躬身道歉。
齊群被嚇得從沙發裡彈起來,“幹什麼!”
槓子也懵,緊張地問:“你們把竹聽眠怎麼了?”
李長青更頭疼了。
“她人呢?”他問李長真。
“好像是回房間了,”李長真盯著桌臺上那個收款的二維碼,“她讓我下來給她的員工道歉,說我大半夜吼人,嚇到了她的員工。”
“你真是不像話。”李長青壓低聲音對她說,又看了她旁邊的姜書怡一眼,“還讓你同學跟著你丟人。”
姜書怡在聽見“同學”這兩個字的時候摳了摳手指頭,眉頭也靠了靠,但也沒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