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助理已經提前同對方聯系過,約定了今日拜訪的時間,所以車子停在鋪子前頭熄火之後,很快有一男一女迎了出來。
竹聽眠坐在車裡望向這家鋪子。
大紅招牌高高掛起,沒開燈的店鋪裡橫七豎八地擺著許多家居,金黃打邊大紅做底的特價標簽尤其顯眼,老闆踩著卷邊的紅地毯出來,進出大門時,掛在卷簾門上的感應門鈴毫無感情地喊了聲“歡迎光臨”。
稍有風起,印著“全場八折多買多得”的布條就會開始搔首弄姿。
竹聽眠人還沒下車,火氣和厭惡感已經達到了極點。
因為有件東西的存在感太過強烈,她實在無法忽視。
漆金木雕,秋芒鎮李長青出品,此刻就擺在這個破店的破桌子上。
沒有防護罩,沒有底座,沒有重視。
就,這,麼,擺,在,那,裡。
要不是竹聽眠在早上親眼見過李長青是如何珍惜地介紹它,又是如何妥帖地把它從小鎮帶出來,真的很容易讓人誤會這也只是所有打折物件的其中之一。
可見情況並非如同孟春恩所說那樣,神秘的木作匠人苦於生活運作,所以迫不得已放下藝術追求,下沉進入大眾實用市場。
整件事情已經很明顯。
夫妻倆分工明確,丈夫用好友情誼讓李長青做工,妻子鳩佔鵲巢,用李長青的作品搖身一變成為某木作大師。
他們利用李長青的苦難,斷他前程,甚至還想要在李長青身上創造拉皮條的副業。
樁樁件件,實在罄竹難書。
竹聽眠把禮物放在車裡,空著手下車,面色倒是沒太大變化,依舊笑眯眯的。
心裡卻燒著火,因為滿腦子都是李長青手臂內側被燙傷的斑點。
甘助理發現她沒有拿禮物,也沒問,先迎上去同那對夫妻分別握手,禮貌道:“萱姐。”
被他稱為萱姐的人十分熱情,全名叫做錢萱,她先介紹了自己的丈夫陸久,立馬就帶著甘助理進店裡去看那個木雕。
她抱歉道:“上次要價時我沒想明白,後來還被我家這口子教育。”
這就是想要賣,而且價格好說的意思。
但甘助理此行目的並非如此,他的任務是陪住竹小姐一起勸說萱姐不要放棄木作事業。
但竹小姐自從下了車就沒說過話。
她在鋪子裡簡單繞了一圈最終停在木雕面前。
甘助理視線隨她移動。
陸久注意到著甘助理的目光,商人的本能立刻讓他明白這個年輕女人才是說話作數的那個,他立刻示意錢萱過去好好招待。
錢萱會意,“才做好沒多久呢。”
媳婦開了口,陸久這才姍姍邁腿過去,用目光把年輕女人從頭到腳颳了一道。
“這誰做的?”年輕女人問。
錢萱立馬要開口,陸久搶先說:“我家這口子做的,費勁勞神的,我看著都心疼。”
“賣多少?”年輕女人又問。
陸久當然不會直接報價,他開始套近乎,“你們也買了不少我家的擺件,知道你們是真喜歡,你們給價吧。”
年輕女人對他們夫妻倆笑了笑,笑容很親切,也很有感染力,讓人忍不住要跟著一起嘴角上揚。
然後陸久和錢萱聽到那個年輕女人溫和地對他們說。
“你們這兩個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