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老闆又是怎麼回事?”竹聽眠問。
“她……”李長青把故事掐頭去尾地說,“去年定了個大尺寸雕塑,需要拆開來裝,我送貨上門,遇見她哮喘發作,扶著她幫助她吸噴霧,又送她去醫院。”
“就是這樣,”他說,“只是這樣。”
其實竹聽眠聽這段故事沒有任何的玩笑心態,光是他重複兩遍著重說明已經概括了太多太多。
竹聽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因為礦難,李長青每天睜眼就兩件事,掙錢以及賠錢,那樣的情況裡,命運把人壓得難以喘氣,與人為善也好出手相助也罷,不過是他的習慣性善良,別人不好說,但李長青善於負責,所以絕對不會在那段歷史裡生出想要戀愛的想法。
貧窮時最大的奢侈品是感情,無論是收到,或是給出。
“她買了很多我做的傢俱,我很感謝她,”李長青說,面上並無異常,只是再次提起陸哥時,嘆了口氣。
沒能說完的難受才比較戳心。
竹聽眠已經知道陸哥是李長青父親的好友,算是長輩,卻誘惑晚輩去依附女性,不遺餘力地撮合鸞,這樣的言行輕飄飄地將李長青咬牙揹著的苦難與責任簡化、褻瀆,並不道德。
要知道,性\騷\擾不僅僅只有肢體接觸,這樣來自長輩的傷害更容易讓人害怕以及無措。
竹聽眠想,這應該是李長青決定不再和陸哥合作的關鍵原因。
聽者尚且惶惶,何況親歷者。
就是會出現過度報恩的情況,李長青是,竹聽眠也是。
像是在對他講,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竹聽眠開了口:“我知道了。”又問,“需要我陪你去一起見那個陸哥嗎?”
在說了許多句話之後,李長青終於笑起來,玩笑道:“你像是要為我出頭。”
竹聽眠認真回應:“如果你需要的話。”
她的聲音很輕,顯得有些薄,卻精準刺進耳裡。
李長青像是心被什麼東西抓了一把,熟悉又抵抗不了的刺癢穿胸而過,很快漾遍全身。
不是令人難受的感覺。
他沉默半天,才出聲:“馬上就不跟他們合作了。”
所以沒必要再生出別的枝節。
竹聽眠就不再堅持,開始講今天自己為什麼要去縣城,先把好友孟春恩和遲文介紹一遍,說對方希望她去縣城找一找那位女性匠人好好溝通。
又說:“他們熱愛木雕,是很厲害的人,相信你和他們一定能有共同語言。”
李長青說:“非遺傳承人啊,不知道我夠不夠得上和他們說話。”
“當然夠得上,你對自己的瞭解不太清晰。”竹聽眠立刻說。
“你有點慣著我了。”李長青忍不住笑意,心裡也覺得滿當當的。
“反正,他從不免費給我送木雕,這一點上,你已經比他們優秀。”竹聽眠有理有據。
李長青就說:“那隻好趕快給你做。”
“是的,你一定要放在心上。”竹聽眠要求得很順口。
李長青只有答應得份,卻不覺得自己被強迫。
又說起那位女性匠人,竹聽眠問他:“你知道是誰嗎?”
李長青搖頭。
竹聽眠又說馬上會有一個木作交流會,也邀請了許多經銷商,是一個嶄露頭角的大好機會。
“陸哥和你提起過沒?”
李長青還是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