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苦夏 說好的不傷害我。
陽光透過站臺的玻璃,視野之內所有都是明亮,很容易看見那個高馬尾的白t恤女孩,她同竹聽眠一樣擁有不屬於小鎮的風格,很容易辨認。
雙方寒暄,女孩說叫她小安就可以,言行並不像簡訊裡那樣得體從容,是有些毛躁地再三追問眠姐在哪。
李長青帶她出來,竹聽眠已經抱著牛仔外套等在幾步之外,對上目光的同時,她微笑著邁步過來,一邊張開手臂,一邊把襯衣塞去李長青手裡,對小姑娘喊了句“來抱抱”。
小安當即哭喊著撲過去。
姑且還有些理智,像是記得竹聽眠還受著傷,所以撲到面前的時候進行了一個剎車的動作,但依然很著急地抱住人。
話是講不了的,哭得倒是很起勁兒,疊聲喊著“眠姐”。
即使收著力,思念依然具有重量,竹聽眠被撲得後退半步,但笑容越發明亮。
李長青這才發現她不知什麼時候把披著的頭發弄成辮子,鬆鬆地掛著,伴隨她抬臂安慰人的動作搖晃,嘴角此時弧度尤其溫柔。
竹聽眠受傷的右手虛虛抬著,左手輕柔地拍著小安後背。
“誰家的寶寶掉金豆豆啦?”
要不是已經認識過幾天,很容易相信竹聽眠就是這樣一個既體面又優雅的人。也是因為提前認識過幾天,看她受傷的右手懸在臉側。
李長青才敢大膽比喻她此時的笑容,如同橄欖,回甘的前提是因為艱澀。
發呆的、睏倦的、任性的。
一切不確定的碎片湊到一起,變成一個擁有確切形狀的具象的人,輪廓清晰,會安撫會保護,也能幼稚愛戲弄人。
多變無疑是魅力的一種。
雖然很不合時宜,但李長青就是想到了孫明說的那個詞。
男女通吃。
李長青插不了嘴,也插不上手,把著行李箱在旁等待。
竹聽眠對他張開手掌,“紙呀。”
李長青抽了好幾張紙塞給她,此刻瞧著那些花白刺眼的紙,心裡的想法也比較複雜。
如果沒記錯,一個小時之前,竹聽眠信誓旦旦地說一定要買紙,講自己會哭得很厲害。
也不知道為什麼,李長青有點想看她“哭得很厲害”的樣子,所以大方了一回,買了包加量款。然後目睹她拿著紙溫和地給小安擦臉,哄人別哭。
小安的爆發式情緒發洩完之後,勉強恢複了一些工作狀態。
竹聽眠問李長青:“一會直接去委員會吧?可以麻煩你幫忙捎一段小安的行李箱嗎?我們走著過去。”
她變得相當禮貌。
簽字的畫面盡在咫尺。
李長青利落點頭,變得有求必應,臨走前給她倆買了兩瓶水。
竹聽眠接水的時候,故意用礦泉水瓶壓了壓他的外套,一觸即離,笑容得體,目光卻很挑釁。
全然是已經發現了惡作劇的得意模樣。
李長青笑了笑,麻利地拎著行李箱,跨上摩托,想著要拜託三叔和老媽安排頓好吃的,邀請竹聽眠和小安去家裡吃飯。
甚至還想買串鞭炮,但思及竹聽眠像是不太受得了刺耳的聲音,所以打消這個念頭,又想像她被嚇到的樣子,李長青騎著摩托在路上很愉悅地扭出好幾個數字八。
五年了,他能給出一個像樣的交代,居然控制不住地開始幻想未來。
要不要問問竹聽眠住哪個城市呢?
要不要去那個城市上大學呢?
要不要……
李長青猛地剎住車,瞪著後視鏡裡的自己,甩了甩頭,好笑於自己居然産生這麼冒失的憧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