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98
陳懷芷點頭,笑的溫柔,“母後何曾騙過你。”
趙棠狐疑猶豫,有些躊躇道:“可是,母後向來重視祖宗規矩,若是您替兒臣做了說客,要是讓禦史那幫子人知道了,又要口誅筆伐的說您幹政了。”
趙棠雖然早早的將陸真如的事定下,可她也不想讓母親遭受禦史的筆誅墨伐,無故的彈劾謾罵。
抬手撫了撫趙棠的長發,陳懷芷眼中滿是慈愛,“我兒不必憂心。”
沒有言明理由,勾的趙棠好奇不已。
“兒聽母後言語間,好似十拿九穩父皇一定會同意此事,這是為何?”面對自己的母親趙棠從來是有話直說。
陳懷芷也沒想著藏著掖著,“當年我與你姨母先後及笄,上門求娶之人甚多,最後嫁給你父皇,你當是為何?”
陳懷芷端起茶,輕聲曼語。
趙棠搖搖頭,別說是她,就是整個玉京,知道這個答案的人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十分實誠又好奇的問出聲,“為何?”
關於母後和父皇,他們之間的故事她聽過許多,無外乎兩人少年慕艾,一見鐘情,發乎情止乎禮,在先帝的賜婚下結了兩姓之好。
“世家子弟大同小異,彼時的陛下不過皇子,與那些世家子弟並無不同,可唯有一點他與其他人都不同。”
陳年往事趙棠最是好奇,追問道:“哪一點?”
“武德帝之後大昭的民風更為開化,女子無須再帶著帷帽出門上街,出門踏青遊獵也成了風尚。”
陳懷芷笑意微斂,“阿棠不知,在武德帝前,女子不管是在閨中還是嫁做人婦,出門都是一件麻煩事,只有武德帝認為女子不應困在門後,才叫大昭的女子摘了帷帽,馬場之上才有了女子的身影。”
“這不過是最簡單的事,可總是有人聽不見女子的聲音,你若是開口,便是頭發長見識短亦或是朽木愚婦,可那時的陛下願意聽,也真切的聽。”
“或是因為母後出身陳氏?”趙棠想了想,也許是因為母親出身陳氏,腹載五車,書通二酉父皇才願意聽。
陳懷芷搖搖頭,“若是這樣母後不會嫁。陛下聽的是百姓的話,是普通人的話,不因為對方的身份地位性別,只是聽對方說了什麼。”
如果只是因為她出身潁川陳氏才願意聽她的話,那與那些凡夫俗子並無兩樣。
“我知道他會是一個好皇帝,也會是一個好父親。”陳懷芷的手拂過趙棠的臉頰,心下一片柔軟,“阿棠,女子成親嫁人,不單單要看對方有什麼,也要看對方沒什麼。有些人不過附庸風雅,徒有其表,衣冠沐猴者最不可取。有些事可以作假,可有些事做不得假。”
趙棠反應極快,下意識的,“若是作假,裝了一輩子呢?”
“君子論跡不論心。既然裝了一輩子,那就裝著吧。”陳懷芷見她反駁也不生氣,只是叮囑,“可這也不夠,有些人能演一輩子,有些人走到半道上變露了馬腳,可成昏之後便沒那麼好翻悔了。”
趙棠點點頭,“若是兩人恩愛如昔亦或是相敬如賓便罷了,可若是唇槍舌戰,爭執不斷,便是一對怨偶了。”
“是,新學有人上書言女子和離改嫁是為失節,不忠貞。可一雙怨偶難道就是好事?”陳懷芷飽讀詩書,新學之中許多論斷有失偏頗叫人不喜,“再者,若是丈夫過身,妻子成了孀婦也不允許改嫁,宗族不認,收回田産房屋,天地偌大叫人去何處容身?”
“再則,”陳懷芷雖然身居後宮,但隆慶帝處理政事禦筆硃批時向來不避著她,“便以幽雲十六州為例,士兵死在戰場之上,他們的妻子若是守著那虛無縹緲的貞節牌坊,不出三年,十室九空,幽雲十六州便再無大昭人。”
女子男子結合陰陽相合繁衍子嗣是人倫,況一個國家最重要的就是人口,守節事小國破事大,沒有任何一個上位者願意看到人口疲敝,國破家亡。
陳懷芷的一番話叫趙棠沉思許久,而前朝也不平靜。
瓊林宴上趙棠的提議文武百官意見不斷,雖然有隆慶帝的授意,各個州府紛紛張貼告示文書聘任女子,可每日朝會之上爭執沒停過,反對之聲不僅沒有消弭,反而愈演愈烈,隆慶帝有心鎮壓,可總有那不怕死,執拗的一日複一日上書,就算沒被氣死也要被煩死。
就算趙棠不上朝也總有人想著法子攪的她不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