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馬車裡趙棠面色沉沉,看著暮雪懷中的女嬰。
輕霜比趙棠大了一歲,在她五歲那年成了公主女使,在此之前她見過許多這樣的事,輕嘆一聲道“殿下可知民間有句話。”
“什麼話?”趙棠面色不虞,冷聲問道。
“學堂之上無羅裙,棄嬰塔裡無男嬰。”輕霜輕聲道,稍遠些的暮雪聞言也點了點頭,兩人又分別講起了自己兒時聽過的事。
聽完之後趙棠心中更是堵得慌。
“便因她們生來是女子就活該去那棄嬰塔裡自生自滅?”趙棠皺著眉頭,憤懣道“這些人好沒道理,生來是男還是女那些可憐的孩子豈能決定,如何怪的到她們身上。”
宮中誕下皇子的後妃與那些生了公主的妃嬪相比平日裡作風確實要趾高氣揚些,可她從未聽說過有人因生了女兒便將孩子溺死、淹死、扔出門的仍有其自生自滅的。
在宮中,後妃有孕産子,不僅父皇那兒有賞賜,母後也會從庫房裡挑出綾羅綢緞、翡翠珍珠送賞,不拘生的是公主還是皇子。
輕霜見她氣的面色有些發紅,勸道:“這世間總是女子要難些,公主莫要……。”
沒等她的話說完,趙棠想也不想回道“憑什麼!”
收回飄遠的思緒,趙棠不禁再次輕聲問自己“憑什麼”。
憑什麼這世間女子要難些,憑什麼那所謂的棄嬰塔之中,白骨森森盡是女子。
又憑什麼父皇立儲之時從未考慮過她。
如果說趙棠對那至尊之位毫無念想顯得有些虛偽。生在皇族,人人對皇位都曾有過幻想,她也是,更何況她也有資格,不是嗎?
祖宗規矩立嫡長。
論嫡,一眾兄弟姐妹之中她為嫡;論長,與六皇弟相比她為長。
盡管她看起來似乎是比任何人都更為有資格。可上奏的摺子裡似乎從未有過她的名字,也未曾出現過其他公主的名字。
莫要提什麼女子不當為帝,不說前朝歷代,便是大昭也曾有過女帝。
史書上記載,大昭的第三位皇帝武德帝便是一位頂天立地、英姿颯爽的女帝,武德帝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在位期間曾經兩次禦駕親徵。
思緒翻轉,幾息之後趙棠猛地站起身,吩咐道:“備馬車,出宮。”
片刻後公主車駕自宮門駛出直奔東榮大街工部侍郎府上。
若要論關系,姨母陳懷蘭與林侍郎兩人成婚,趙棠須得喚工部林侍郎一聲姨丈,只不過趙棠為君,林侍郎為臣,姨丈這個稱呼甚少被喊出口。
公主馬車到了林府,門口站了許多人,下人不敢怠慢,趙棠下車的那一瞬下人們齊齊屈膝叩首。
二月的春風吹的人臉生疼,林府的妾室與庶子女卻不得不擺出笑臉,隨著眾人一起行禮問安。
陳懷蘭與林家長女林筱雅站在最前方,趙棠腳一落地便幾步上前扶起兩人:“姨母何須多禮。”
陳懷蘭順著趙棠的動作起身,看著眼前這個矜貴漂亮的姑娘含著笑點點頭“天兒冷,殿下還請進去說話。”
趙棠和林筱雅各站在陳懷蘭的兩手側,像是才看見門口站著的那些人一般,淡淡的道了聲“請起。”便不再理會。
年節後朝中政事繁多,林侍郎上朝未歸,家中只有女眷,陳懷蘭早早便提前吩咐眾人今日不得打擾。
三人進了後院,沒有外人在自在了許多。
趙棠與林筱雅兩個人打小親密無間。
幼時兩人常來往,年歲漸長後,表姐迫於世俗禮教長居林府後院,鮮少出門,自己也被母後拘著學這學那,出宮見面得機會少了許多。
但只要心裡有事的時候趙棠還是會如同兒時那般命人套好馬車一刻不停留的往林府跑,畢竟從小的感情做不得假。
將將坐下陳懷蘭收了剛剛在門口時的嚴肅露了笑,瞧著趙棠紅潤的臉誇道“瞧咱們阿棠,過個年漂亮的姨母都不敢認了。”
陳懷蘭比宮裡的皇後陳懷芷大了約莫七歲,自小照顧妹妹陳懷芷,當得一句長姐為母。
陳懷芷入宮生了孩子後陳懷蘭更是愛屋及烏,說句僭越的話,她幾乎是將趙棠當自己親生的女兒看待,連帶著林筱雅自小也很是喜歡這個表妹。
趙棠嘻嘻一笑與林筱雅兩個人各坐陳懷蘭的手側。
右手邊的林筱雅聽了這話也跟著道:“過了個年棠表妹是大姑娘了,處處與先前不同了。”
另一邊的趙棠在這樣的環境裡逐漸放鬆,接話“蘭姨這話說的,這麼漂亮的姑娘除了外甥女我那裡還有別人。更何況我與表姐像的很,哪裡會認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