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季承娥也明白,如果是以前,季遠道是不會抱任何人的,他只會一個人站著,冷著臉一板一眼處理接下來的事情。
杭左覺得季遠道那一抱很緊,過了一會兒才松開些,接著,她聽到——
季遠道在她耳邊很低聲地說“我拒絕她了”。
然後,他似乎像是突然鬆掉了一口氣,放開了她。
不用他多解釋什麼,杭左便明白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他拒絕了季老夫人的臨終要求。
季老爺子臨終遺言,讓季遠道備受壓力,一直負重前行,才會導致他現在進退兩難的境地,前有崔婉柔和季老大,後有季老夫人親自上陣。這次,季老夫人眼看著不行了,將季遠道單獨叫進去談了這麼久,顯然是想利用人之將死這一點為季家人爭取更多利益。但是這次,不論她的養育之恩還是人之將死的悲涼,季遠道拒絕了。
杭左轉而握緊了季遠道的手,無聲地表示支援。
從此以後,季遠道不用背負季家人的任何期望。
……
季老夫人葬禮那天,天氣陰沉,隱有雷雨。
天氣加重了眾人沉重的心情。
杭左和季老夫人只見過幾面,對她沒什麼感情,但陰沉沉的天多少讓人有點感傷。回來的路上,聽到天空中傳來遠遠的“轟”一聲,杭左說:“好像要下大雨了。”
季遠道:“嗯。”
無論季老夫人怎麼對他,始終是他的養母,她對小時候的他還是不錯的,最起碼在物質上沒少了他的,只不過長大後因為利益關聯而漸行漸遠,故人已去,很難去指責她什麼。
季遠道的心情雖然難過沉重,但回家的路上,他忽然覺得輕松,好像一直壓在心口的大石去掉了。
“嗯”了一聲之後,他發覺杭左時不時仰頭看天,似乎也被這種沉重的情緒所感染了。
季遠道不想她心情受到影響,便挑起其他話題:“小琮他們怎麼樣?”
他每次打電話給杭左,一談起這些令人頭疼無比的小孩子,杭左倒是挺明朗的。
果然,杭左一聽他問起這個,美眸那麼一轉,語氣半是苦惱半是明朗,帶著點故作姿態的嬌:“我已經成為他們的老大了!”
季遠道微微一挑眉,冷如霜的神色瞬間軟化了不少,順著問了下去:“他們喊你什麼?老大?這輩分不對。”
杭左:“……你關心的竟然只是個稱呼?我可是你們派出去的臥底,臥底現在混成了對方組織的老大,難道你不該拉攏拉攏我?”
季遠道輕聲笑了一下。
杭左好奇地轉過頭來看他,覺得他心情轉換也挺快的,剛才看著還一臉冰雪,現在竟然就這麼笑了?難道自己講話這麼好笑?
季遠道任由她打量著,拿起她的手,以唇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印。
杭左歪著腦袋,心情一下子又好起來:“你這是也想當我小弟?”
季遠道黑曜石似的瞳孔深不見底:“我在討好你,臥底小姐。”
杭左不由一笑,呢喃著重複了一遍,“臥底小姐,”她好像挺滿意這個稱呼的,笑著,手肘撐在玻璃窗邊,歪著頭說,“有臥底小姐是你們運氣好。”
不然那群小朋友誰都搞不定。
季遠道清冷的面容如同春風化開,一身矜貴氣質不減,語調卻微微上揚,像是回味過無數次的曖昧,輕聲道:
“遇見你,就是我最大的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