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守衛將兩人引進一個小門,穿過狹窄過道的三重垂簾,又往前不知走了多久,才聞到一股極其輕靈幽謐的香味,如同夜半哭聲一般悠揚婉轉又勾人心魄。
李昭寧抬起簾帳鑽出去,視野便突然開闊起來,入眼是一間極大的木屋,只有一層,屋頂極高,而屋內空曠,只有正堂上兩把椅子、一張供桌。
桌上的牆面貼著一幅畫,上繪日月山川,筆法大氣而精妙,可畫角不見題字和印章,兩側也無對聯。
“吱呀”一聲響,屋角右側的門簾內便走出一主一僕兩個人來,打扮和儀態皆不落俗套,頗有些貴族氣質,只是五官深邃,宛若斧鑿刀刻一般銳利分明,瞳孔也呈現出詭異的淡淡綠色。
李昭寧不動聲色,微微眯起眼睛——
胡人。
守衛待主僕二人坐下後,雙手交疊平放在胸前行了個禮:“閣主,這是今日的新人,從乾字門處來。”
閣主聞言點頭,笑著對李昭寧二人道:“不知二位從何處來?既然無人引薦,又怎能尋到乾字門?”
李昭寧甩甩袖子,擺出一副當家主母的樣子,眼神閃爍,似尷尬又似憂慮:“我見家僕在你們賭場門外放貸,跟了來看,恰好家中近日金銀短缺,若有機會,想借貴地周轉周轉。”
李昭寧刻意隱瞞了身份,她不擅長撒謊,含糊其辭是最好的說法。
但閣主卻噗哧一笑,定定地看著她:“夫人,我這裡沒有別的規矩,唯一的要求便是——
“需得白紙黑字,寫上真名和身份。”
話音剛落,她身後的侍女便捧著一個方盤過來,上置紙筆,在李昭寧身前蹲下。
李昭寧猶豫的片刻,閣主又開口道:
“夫人不必擔心,姓名身份只作為留底之用,夫人還需為自己擬一花名,以便賭桌上識人叫名。”
李昭寧從善如流地提起筆正要寫,子涵趕緊拉住她的衣袖:“女郎……”
李昭寧寬慰地笑笑,捏了捏她的手腕,示意她放心,子涵才放開手。
只見李昭寧一筆一劃,歪歪扭扭地寫下了「李大娘」三個字,再寫上身份——裴氏旁支主母。
她略想一想,又在名字下面寫下了自己的花名:
「發財」
子涵噎了一下,忍俊不禁,雙手握拳、肩膀顫顫,才硬生生將笑聲憋回了肚子裡。
侍女單膝跪地,捧著盤子,並未看到李昭寧寫了什麼,只是瞟了子涵一眼,看到李昭寧神色如常,便也沒有多想。
待李昭寧擱下筆,侍女站起來,向對面的閣主走去,才看清李昭寧寫了什麼,驚得瞳孔震顫,腳下一歪,險些摔倒,而那盤中的紙筆也頃刻間翻倒在地。
那張寫著字的紙就這樣緩緩悠悠地飄到了閣主腳邊。
侍女自知失態,忙起身來撿地上的紙筆,閣主便歪著身子將那張紙撿了起來,攤在眼前。
她的眉梢挑了挑,輕笑一聲:
“我竟不知是京城裴氏的夫人,失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