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與裴硯之間,非敵非友,卻亦敵亦友,任何多的話,都可能會讓他們之間微妙的關系崩解。
姚州還未收複,她的書肆也還沒掙夠錢,她不能輕舉妄動。
更何況,還有那等著她開科舉的泱泱學子。
轉眼便到了太極門,臨近晚飯時分,門內外沒幾個侍衛,李昭寧與裴硯一前一後,身影隱沒在高大城樓的陰影中。
裴硯突然停住。
李昭寧低著頭,腳步如風,並未料到他會突然停下,待看清時已經來不及,整個人重重地撞在了裴硯的背上,發出咚地一聲悶響。
裴硯轉身扶住她的手肘,低頭看著她。
李昭寧身子晃悠兩下,終於回神。她看了看周圍,道:
“到宮門了,你回去吧。”
裴硯的手並未放開,而是圈著她的手臂一路滑下,還住她的手腕,淡淡道:
“陛下剛才給了白居簡多少銀兩?”
哈?
李昭寧並未想過他會問這個,雖然疑惑,還是耐著性子道:
“他娶妻是大喜事,朕不過添點彩頭,給了五千兩,讓他去置辦府邸宅院。”
他以陛下相稱,想必是用君臣的身份與她對話,她便沒再自稱“我”。
哪知裴硯輕哼一聲:“陛下真是大手筆,隨手一賞就是五千兩……”
他突然抬頭望向李昭寧,眼中充斥著李昭寧看不懂的複雜情緒,似乎有些憤怒,有些委屈,也有些難過和失落。
“臣也是陛下的科舉考官,什麼時候才能得到陛下眷顧?”
李昭寧聽不懂。
她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裴硯想說什麼,只得解釋道:
“等書肆掙了錢,會把從前欠的都還給你,科舉的事只要你不亂給陳崔報信,也會有你很多好處……”
裴硯手上突然用力,將李昭寧的手腕重重地按在牆上,她的身子往後一仰,以為後腦勺要撞到牆,卻撞在了裴硯飛快地伸過來、墊在牆間的手掌上。
裴硯這個姿勢,將李昭寧牢牢地環在他的領域中,動彈不得。
他的臉在李昭寧眼前猛地放大,呼吸也熱熱滑滑地撲在她臉上,惹得她臉頰癢癢的,心髒怦怦跳動,比以往都快、都急,像急促洪鐘在胸腔敲響,震耳欲聾。
裴硯背後,是如金針般刺目的夕陽,她只能縮在裴硯的身影下,縮無可縮,只能看向他。
李昭寧的視線緩緩、緩緩地挪上他的雙眼,看到他眸中如巨浪翻滾的情緒,才驚覺他生了好大的氣。
他在氣什麼?
李昭寧思緒亂飛,往事在眼前滾滾而過,裴硯卻突然道:
“不許還我。”
李昭寧又是一懵,什麼意思?
裴硯今天怎麼盡跟她猜謎語?難道是宴會上誰惹到他了?她怎麼沒發現?
李昭寧突然想起剛才自己說的話,才明白裴硯是在說,欠他的錢,不準還。
她更搞不懂了。
他缺,她給,他還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