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寧慢悠悠地越過她,把包裹放在書案上,開啟,將書一本一本地拿出來,慢條斯理地整理,沒有看那婆子,也沒有說話。
婆子見李昭寧不搭理她,惱羞成怒,往她的方向走來,掃把的末梢在地上拖得嘶嘶響。
“說,去哪了?”婆子冷笑著,一隻手按住包裹,湊近李昭寧,“扮成侍衛偷溜出宮,難道不怕節度使責罰嗎!”
李昭寧瞥了她一眼:“朕微服出宮,婆婆無權過問。”
陳崔確實給了婆子監視她的權力,但絕不可能給她體罰李昭寧的權力。
她不敢動手。
“我不過問誰過問?”婆婆惡狠狠地盯著她,“節度使叮囑過,讓我好好盯著陛下!”
李昭寧悠悠一笑:“那你前幾日翫忽職守放朕出宮,難道不怕節度使追責?”
婆子漲紅了臉,指向桌上的小圓爐:“明明就是你用迷香!”
李昭寧把她的手推開:“有何證據?汙衊天子,你有幾條命?”
婆子的聲音小了些,梗著脖子道:“別跟我說有的沒的,你偷偷出宮,到底去幹什麼了?”
李昭寧被她吵得有些煩躁:“包裹在這,你自己不會看?”
婆子將那包裹扒開,翻開書看了兩三本,臉上紅潮從面頰蔓延到了脖子和耳後。
她惱羞成怒:“阿彌陀佛……都是些淫詞豔曲!”
李昭寧本來無所謂她怎麼看待這些話本,但是見她這麼羞惱的樣子,突然計上心頭。
李昭寧將她手中話本突然奪過來,故作慌亂:“你……你不準告訴節度使!”
那婆子愣了一刻,瞬間明白這些邪書是可以去陳崔面前告狀的把柄,迅速將包裹往懷裡一抱:“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我這就去報他!”
李昭寧咬了咬牙,撲過去,鬆鬆抱住那婆子的腰:“你別去呀……”
婆子腰上一扭,就把她甩得跌在了地上。
李昭寧腦子懵了一刻,剛準備撐著地面站起來,就聽到一句不悅的聲音:
“佛堂清淨地,吵什麼?”
一抬頭,就看到端坐在輪椅中的陳崔。
婆子立刻抱了包裹去邀功:“節度使,陛下偷偷藏了好多雜書!”
李昭寧看她急功近利的模樣,幹脆一手撐地歪在地上,可憐兮兮地軟聲開口:“朕……”
陳崔後面是個生面孔的太監,機靈地跑過去扶起李昭寧,朝婆子踹了一腳:“糊塗東西,怎麼能傷了陛下?!”
婆子委屈地皺了皺眉,把懷中的一包書往上舉了舉:“這書奴看過,都是些男男女女情情愛愛的……”
陳崔本來半垂著眼簾,突然睜開眼,挑眉看向那包裹。
太監趕緊將包裹取過來,掏出一兩本書,呈給陳崔。
李昭寧眉頭緊鎖,眼睛瞪得大大的,嘴唇微張,一副幹了錯事被發現的可憐模樣。
李昭寧聽見陳崔指尖掃過書頁的沙沙聲。他翻頁時,書頁隨著陳崔的動作清脆作響。
婆子冷笑著看了一眼李昭寧,向陳崔道:“節度使這次定要重罰,以儆效尤。”
哪知陳崔淡淡道:“你說什麼?”
婆子被陳崔的語氣驚得一顫,忐忑道:“奴說……陛下不該看這些……”
“陛下看什麼,輪得到你來置喙?”陳崔怒道,“倒是你,翫忽職守,怠慢了陛下,來人,拖出去,打她二十大板!”
李昭寧暗暗鬆了口氣。
陳崔果然沒有罰她,而是樂見其事。
自古以來,宦官在皇帝面前控權,只有三件事:不可使天子閑、逸、讀書。
她看話本小說而不是孔孟老莊,其實正中陳崔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