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崔笑著答應了,一個人慢慢挪動輪椅,消失在夜色中。
他本該走近的那條路直接回寢宮,卻想起李昭寧突然提起的陳明。
輪椅在過道中停了一會兒,悄然拐了個彎,往另一方沒有任何牌匾卻裝飾華麗的宮門處慢慢駛去。
萬籟俱寂。
陳崔笑了笑,搖搖頭,正準備推動輪弧,門裡卻傳來清晰的說話聲、嬌軟的低喘和悶哼。
“陳公……可一定要給奴婢……報仇……”
是剛才被打的宮女。
“你放心。”
是陳明。
陳崔臉色驟變。
低喘聲此起彼伏,不堪入耳。
陳崔的輪椅轉了個方向,緩緩向前挪動,身影逐漸融進高牆下的陰影中。
李昭寧站在東宮的門檻內,聽到車輪重新軋在石板路上的輕微嘎吱聲響,嘴唇微微勾起。
魚兒上鈎了。
李昭寧很早就發現陳明不是太監了。
在她第一次被陳明攙扶著的時候,她的手腕就在衣服的擦蹭下,留下一個淺淺的紅痕,她聞過摸過,是女人的胭脂。
陳明扶她下轎子時,她一靠近,便能聞到他身上隱約的香粉味。
她並未在意,直到那個忙碌的宮女出現在她面前,熟悉的味道在鼻尖縈繞不散。
她行事跋扈僭越,簡直是天賜的離間計人選。
李昭寧並不是極盡苛責的人,她責打宮女,就是為了讓她去找陳明,再引陳崔前來看熱鬧,由此引發陳崔的疑心。
沒想到兩人玩得更大。
太監沒有生育能力,他們最恨的,便是男女歡愛,後輩傳人。
李昭寧只要埋下一顆種子,懷疑就會在心中生根發芽。
她滿意地走回寢殿內,累呼呼地倒頭就睡。
第二天,李昭寧早早起來等她的禮儀老師,聽到太監通報時,看到走進書房的人,驚得瞪大了雙眼。
他很老嗎?
那人一身齊整的暗紫色朝服,腰圍紫金蹀躞帶,步伐沉穩輕快地走到書案前。
他俯身拱手,眼簾半垂,死裡死氣地開口:
“臣裴硯,參見公主殿下。”
李昭寧看著裴硯,想起昨晚陳崔形容這位老師的話:
“他輔佐過兩任先帝,也頗通詩文,如今雖不太順利,但教你還是綽綽有餘的。”
陳崔被李昭寧捏著把柄,不會明著欺負李昭寧,但他一定會找一個人替他敲打她。
但她沒想到,來人竟是裴硯。
他是她的盟友,應該不會太為難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