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天色已晚,書房中已經掌了燈。如卿在門邊停了停,轉而繞過兩面牆來到窗旁。簡澤正伏在案前奮筆疾書,抬頭見如卿正在窗外望著自己,遂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停下筆點頭道:“小光來了。”
“唔。”如卿一時間竟有些語塞,片刻後才道:“謝謝你接來沁兒和蓉蓉陪我。”
簡澤一手撐著額,搖頭笑道:“她們總是鬧著要來看你,鬧得我推辭不得。”
如卿聞言也笑起來,笑罷了又指著不遠處的涼亭道:“螃蟹蒸好了,酒也溫好了。你也該歇歇了,一道來剝蟹吃罷。”
簡澤做出一副陶醉狀,深吸了兩口氣,點頭道:“唔,果然香。”語罷卻沒有要起身的意思,只是體貼道:“只怕我去了她們倒不自在。你們自去開心笑鬧一番,我這裡還有事要忙。”
如卿點點頭,料想簡澤若去了,沁兒定是不敢坐的。於是便也不再多言,只回身朝涼亭緩緩行去。
是夜月明星稀,三個姑娘便就在桂花樹下吃蟹喝酒,笑鬧不斷。
剛出籠的螃蟹冒著熱氣兒,殼兒紅肉兒白,肚子鼓鼓的,膏脂十分飽滿。如卿流著口水拈起一隻來剝,連燙手也顧不得了。一掀開紅紅的蟹蓋兒,便露出黃澄澄的蟹黃和細白的蟹肉來,令人垂涎欲滴,真真是一殼兒鮮。
還是沁兒細心,起身為各人倒上了一杯燒酒來,笑道:“吃螃蟹最怕就是存了寒在心裡,須得配上一口熱熱的姜絲燒酒才好。”
柳蓉蓉顧不得吃蟹,先喝酒喝得上了頭。她一連飲了三杯燒酒,頑皮的將螃蟹的鉗子掰下來,插在頭頂扮怪相。如卿笑得喘不上氣兒,沁兒剛飲了一口酒也全噴了出來,拍著桌子笑彎了腰。
三人一面吃著螃蟹,一面開懷暢飲,一籠蟹吃罷又添了一籠來。如卿好久沒有吃過這麼鮮美的螃蟹,貪心的嚷著要再多吃兩只,沁兒見勸她不住,只好為她多添了幾杯燒酒。
柳蓉蓉喝得兩頰通紅,咂著嘴道:“這會兒這位大小姐可總算是開心起來了。白日裡瞧你,總覺得像是有什麼天大的心事兒似的。”
如卿摸了摸發熱的臉頰,打了個酒嗝兒道:“有嗎?”
沁兒也點了點頭,認真道:“當真的。小姐雖然也是在笑著,可總覺得不大真切,好像在憂心什麼似的。”
柳蓉蓉咕咚了一口酒,插嘴道:“小如一定是擔心肩上的傷口留下傷疤,對不對?別怕別怕,有蓉蓉姐在呢。”說著她開始暈頭轉向的翻騰自己隨身帶來的包袱,一面翻一面道:“蓉蓉姐帶了獨家秘製的冰晶散來,每日替你塗敷,再加上這個白玉膏,神仙丹,還有洛靈水,保管能讓你的傷處恢複得妥妥帖帖,面板又白又嫩,又細又滑……”
沁兒卻託著腮搖頭道:“要我說,小姐一定是還在擔心庵裡的姐妹們。那勞什子公主只是暫時被姑爺趕走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再回來?”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猜度了半天,如卿才吐著酒氣兒,緩緩搖頭道:“你們說的都不對。”
沁兒和柳蓉蓉面面相覷,愣了半晌才一齊道:“那您倒是說說呀?”
如卿的頭腦暈暈乎乎,只覺得心中的憋悶不吐不快,於是便就將遇見白蓮塢算命老漢的事兒,並那老漢對自己和簡澤所說的話,都一一的說予了沁兒和柳蓉蓉聽。
沁兒聽罷,面上也露出幾分擔憂的神色來,嘴上卻勸道:“一個混吃混喝的浪蕩老頭子,信他做甚麼?再說了,咱們姑爺貴為一國世子,有什麼劫是過不去的?”
柳蓉蓉卻是一臉的茫然不解,她一面嚼著螃蟹腿,一面迷惑道:“那老頭說小如兒多子多孫,又說小如兒命好,可卻說那位殿下有大劫,這不是很矛盾嘛?”
如卿和沁兒對望了一眼,更加迷惑的問道:“哪裡矛盾了?”
柳蓉蓉拍著大腿道:“他是你的夫君,你命好,便是他命好啊!若他的命不好,你又怎麼能福澤深厚呢?若是他渡不過這大劫,你又怎麼可能多子多孫呢?”
如卿被柳蓉蓉一席話攪得更加暈頭轉向,倒是沁兒小聲說了句:“莫不會我家小姐的子子孫孫……和那位殿下沒有關系?”方一說完,她便忙不疊的去捂自己的嘴。
一陣夜風吹來,吹散了酒氣,也吹得如卿的頭腦清醒了些許。是以沁兒這句話,她真真切切的聽進去了。
於是,醉意朦朧的她,想到了一個替簡澤渡劫的好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