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公子似乎十分中意妙兮,揮揮手將價錢加到了九千兩。而中年男子則是想都未想便報出了一萬兩的數目,引得旁人一陣驚嘆。
競價一路飆升到這個地步似乎連臺上的老鴇都有些驚訝了。
“一萬三千兩!”年輕公子的聲音微微有些顫抖,一口氣將價錢抬高了三千兩,似乎已經有了最後一搏的意味。
而對面的中年男子鼻中輕嗤一聲:“兩萬兩。”
那年輕的公子聽到這數目,瞬時間便像是一隻鬥敗了的公雞一般,頹然的狠拍了一下烏木座椅的扶手,垂頭喪氣的帶著家丁下人出了寶麗樓。而那老鴇則是喜出望外的連連道謝,諂媚的恨不得能去給那中年男子捧腳捶腿。
如卿側耳聽著廂房之外的種種動靜,總覺得那中年男子的聲音頗有些耳熟,似乎曾經在哪裡聽到過。
眼見花落誰手已經沒有懸念,眾賓客們開始紛紛散去。幾個丫頭扶著妙兮從側門退了出去,而老鴇則雙手捧了只鎏金的盤子來到那中年男子的面前,滿臉堆笑道:“這位老爺,您看是不是……”
中年男子嫌棄的側過臉去,示意一直立在一旁的僕人取出一沓銀票放在了盤中。
老鴇見了銀票比見到親媽還開心,連忙眉開眼笑的吆喝道:“玉蘭!春香!還不趕緊服侍這位老爺沐浴更衣!”
她話音方落,旁裡便走出兩個姑娘來,手捧著嶄新的褻衣和鞋襪,引著那中年男子從另一扇門出去了。
如卿手中捏著簡澤給她的藥丸,委實是弄不明白這草包劍走偏鋒的行事方法。他說要來解決一個人,可卻並沒有瞧見他有意要將誰解決了;他說要幫助妙兮姑娘逃離火坑,可是眼下人家都交了銀子準備沐浴更衣了,他卻還穩如泰山的坐在這裡,動也沒動一下。
簡澤神情悠閑的望瞭如卿一會兒,見她滿臉按捺不住的模樣,於是拍拍袖子站起身來道:“差不多了,我們去吧。”
如卿將手中的白色小藥丸舉到簡澤眼前,歪著腦袋道:“我們到底要如何幫助那位妙兮姑娘?”
簡澤微微一笑:“移花接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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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月樓頭牌花魁獨居的暖閣,暗香盈袖,紅燭搖曳。
如卿將綰在頭頂的發髻放下,撫了撫身上輕薄的白衫裙,在錦織鋪蓋的軟床上坐好。床上的紅綢絲被用金線繡了華麗富貴的牡丹,牡丹花葉下,還有兩只鴛鴦戲水。
如卿此時才明白過來,原來簡澤所說的移花接木,實際上就是把妙兮那朵花兒移走,然後再把自己這棵木頭接上來。
半炷香前,他們從閣樓的天窗跳下來時,妙兮正獨坐窗前暗自垂淚,將一對顧盼生情的美眸哭得和桃子一般。瞧見兩個陌生人悄無聲息的突然出現在自己房中,妙兮一聲驚叫沒叫出聲來,身子一軟竟暈了過去。待如卿對著她的人中又掐又按了半晌,這柔弱女子方才悠悠醒轉過來。
一見她清醒了,如卿忙向她說明來意,表示自己和簡澤其實是來幫助她逃離這個火坑的。如果她不願一步錯步步錯,那麼只需要與自己換一換衣裳,偽裝成男子逃出醉月樓即可,這裡的一切便由自己與簡澤來處理。
妙兮如畫的眉眼中還噙著晶瑩的淚花,聽如卿說完一番話後冷不丁撲通一聲跪在她和簡澤面前,抽泣道:“二位大恩大德,妙兮來世作牛作馬定當報還!”
如卿不知所措的連連擺手道:“噯呀呀,別這樣。”簡澤卻是抿著嘴,一言不發。妙兮半晌才緩緩起身,淚眼瑩然的望了望如卿,又望了望簡澤,而後深深一拜。
從前如卿閑來無事便愛翻話本,話本中最常見到的一句話便是:世事難預料。後來她愈長大,便愈覺得這話不錯。誰能想到從前的華府千金如卿小姐今日不僅扮做書僮混了一回青樓,竟還穿著頭牌的衣裳又演了一回花魁?
眼見著妙兮換上了男裝,從閣樓的天窗逃出去了,如卿將軟塌兩側的蠶絲紗帳放了下來,又仔細整理了一番衣裙。簡澤伸手過來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輕嗡動嘴唇,無聲的說了什麼,隨即轉身走到鑲金的琉璃屏風背後。
如卿瞧著他的唇形,猜測他說的大抵是:“別怕。”
其實如卿自恃著身上有些功夫,並不懼怕那好色之徒。她十分自信的揚起唇角,心下暗忖著只要按照簡澤交代的,將那粒小藥丸下入酒中,勸他喝下,便萬事大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