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輕咳一聲,問得隨意,“哥,結婚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顧松寒也沒指望他哥會回答什麼,他只是忍不住想要逗一逗。
馮遠山翻檔案的手停了下,又繼續,頭也沒抬,只簡單回,“還是要看跟誰結。”
顧松寒注意到了他哥那幾秒的停頓,這說明他真的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個問題,顧松寒頓時樂了,“終於承認了吧,我就說你一開始就對嫂子有想法,當初我跟你說嫂子在跟一個小白臉兒相親,你還罵我多管閑事兒,要不是有我,現在覺得結婚有意思的就是別人了。”
馮遠山的手指叩在檔案上,沒有再動,原本若有似無上揚的唇角也漸漸抿成一條薄直的線。
也是,以她的性子,不論跟誰結婚,肯定都能把兩個人的生活過得很有意思,她有這個能力。
不單單只對他。
她現在對他所有的笑,為他掉的眼淚,那些發自內心的擔憂,還有給他一針一線織的毛衣,大概也只是因為他成了她的丈夫,跟馮遠山這個人本身沒多大關系。
顧松寒瞅他哥的神情突然變了些,他琢磨了琢磨自己剛才說的話,也沒覺得哪句話有毛病,他小心問,“咋了,哥?”
馮遠山合上檔案,看他,“我上次到廣州那天晚上,有沒有一個女人打電話到廠子裡,說是找我的?”
顧松寒一愣,又搖頭,“沒有,我反正沒接到過。”
他說著話臉色又嚴肅起來,“不是,哥,你不會是在外面招惹什麼女人了吧,咱家可沒這個傳統。”
馮遠山給他一記眼刀,“腦子裡整天在想什麼?那天有個女人把電話打到了家裡,被你嫂子接到了,也沒說是誰,只說是找我的,我早晨給雅琳打電話,她說她沒打過。
顧松寒幸災樂禍地噴了出來,“哥你絕對慘了,一個未知女人的電話,還被嫂子接到了,嫂子是不是跟你生氣了?我就說昨天晚上嫂子怎麼連看你都不想看你,我還以為是嫂子等著急了。”
馮遠山心道,要是真生氣了那還好了。
顧松寒從他哥沉默的臉色裡得到了答案,他有些驚訝,“嫂子居然沒生氣?”
馮遠山淡淡道,“你嫂子對我有最基本的信任。”
顧松寒忍了忍,最終還是沒忍住憋笑,也只有不被自己媳婦兒在乎的男人才會拿這話安慰自己。
前面的路堵上了車,顧松寒踩剎車將車停住,又擺出一副難得的正經語氣,“沒事兒哥,這相親結婚嘛,感情基礎本來就少,嫂子既然嫁給了你,心遲早也會放到你身上,一輩子的時間這麼長,沒準兒等到你快七十的時候,嫂子反倒願意和你花前月下地談感情了,你們正好整一出黃昏戀,這事兒想想是不是還挺浪漫?”
馮遠山將手裡的檔案直接拍到他腦瓜頂上,甩他兩個字,“滾蛋。”
顧松寒想樂又不敢樂,一扭頭,看到了和他們並排停著的車,臉上的笑頓時散了個幹淨。
呸,真的是晦氣,一大早出門就碰上了這孫子。
馮遠山和周時禮隔著車窗對上視線,又各自面無表情地移開目光。
顧松寒壓低聲音對馮遠山道,“那天他和他那媳婦兒大庭廣眾下鬧成那樣,我還以為這攤婚事兒黃定了,誰知道沒兩天,他轉頭又把人給哄回來了,上週末已經把事兒給辦完了,他婚禮上還把縣長給請過來當了證婚人,縣長一去,鎮上有頭有面兒的人也全都到場喝了酒,也是給他臉了,我都不知道他那張嘴是怎麼哄住他老丈人那一家子的,能這麼捧著他來。”
馮遠山扯了下唇角,“他畢業沒兩年,就能穩坐現在這個位置,靠的不只是那張能說會道的嘴,心思也比你想得深。”
顧松寒想起什麼,又謹慎道,“我聽說他馬上要到市裡去進修學習,這要是再回來,位置肯定還得往上挪一挪,他說他到時候不會給咱使什麼絆子吧。”
馮遠山無所謂地笑笑,眼裡已有了寒意,“隨他想使什麼絆子,我倒要看看他能翻出什麼浪花來。”
顧松寒一聽這話,直接把手拍到了方向盤上,就是,還能怕他一個蔫兒壞的龜孫子不成,他們老顧家的家訓,不要主動去惹事兒,但事兒真要來了,也沒什麼好怕的。
他士氣一起,興奮看他哥,“哥,要不咱換輛新車吧,那孫子開的那車咱又不是買不起,咱買輛比他更好的,不然就咱這破車和他這樣並排一比,平白顯得矮他一頭似的。”
馮遠山要笑不笑地看他,“少在這兒激我,你要是想開好車,也像他那樣去倒插門貼個有本事的老丈人,讓你老丈人去給你買,廠子裡的錢不是拿來給你買好車開的。”
顧松寒那點小心思被拆了個一幹二淨,也沒有多不好意思,沒皮沒臉地回,“行吧,親哥指望不上,我也就只能指望我未來老丈人了。”
馮遠山懶得搭理他,又屈指敲中控臺,囑咐道,“這車你別再往家裡開,那輛捷達修好了還是先開那輛。”
顧松寒不解,廠子裡的車雖然都很破,但也有好幾輛,原本他哥最愛開這輛桑塔納,但不知道從哪天開始,他哥就再沒開過,這輛桑塔納也就一直放在了廠子裡,都快落灰了。
他看馮遠山,“這輛桑塔納咋了?”
有些事情馮遠山不想跟顧松寒多說,她去規劃局找周時禮那天,他就開著這輛桑塔納停在規劃局的門口,不是出於本意地將兩個人的糾纏看了個全程。
她心思比他以為的還要重,萬一她對這輛車有印象,知道他當時也在場,到時候不定又要自己一個人憋著亂想些有的沒的,能不讓她知道的事情還是不讓她心煩。
他只道,“你聽我的就是,你不是想要部大哥大,這次給你帶一部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