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不想搭理錢正剛,全都甩袖子走人了,老廠長豁出去了一次老臉,好不容易才促成了這次碰面,他倒好,直接把人給得罪了個徹底,老廠長精明瞭一輩子,唯獨在看女婿這件事上失了眼。
錢正剛一個人被丟在風雪裡,惱羞成怒,他小聲又不那麼小聲地冷聲笑,“不就一被人睡過不知道多少次的二手貨,也值得你放在心尖上,還我腦子進了水,不知道是誰腦子進了水。”
還沒走出多遠的周時禮剎住腳,緊緊攥住拳頭,明明他現在可以說些什麼,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不想開口,尤其是在馮遠山面前。
馮遠山寒著一張臉大步走回來,撞開擋路的周時禮,又推開上前來勸的人,長腿蓄力抬起,一腳直接將錢正剛踹飛了出去。
沈雲舒沒想到今天的雪會下這麼大,她和他第一次見面那天也下了這麼大的雪,只不過現在的心境和那天已經完全不同。
她剛把所有的資料全都給了廠辦,因為比別人多出了一道分房手續的審批,所以她今天還辦不完,得等到週一審批結果透過,她再來交錢,然後才能正式辦理過戶。
她倒不擔心還會出什麼變故,廠辦的人邊吃著喜糖邊跟她說,要是能全款一次性付清,會給優先辦理,按照廠辦算出的那兩間房的房款,她現在手頭的錢付完全款還有剩,所以她也提交了一次性付全款的申請。
從廠裡出來,她回家收拾了些她和小知言的東西,青螢姐給的那件勉強能叫做睡裙的衣服,被她團了團,塞在了包的最裡面。
既然有些事兒總要發生,那也沒什麼好扭捏的,她害怕歸害怕,但該面對還是要面對,做夫妻就總要過這一關,早過比一直提心吊膽地不知道會發生什麼要好。
路過衛生院,她去給青螢姐送了喜糖,多虧了有病人在,青螢姐不好拽著她多說什麼,但她那眼神裡的曖昧把該說的也差不多都說完了,沈雲舒受不住她打趣的目光,只聊了幾句就藉著接小知言要晚了,匆匆逃了出來。
在門口和林行簡碰個正著,林行簡看到她一時愣住,沈雲舒神色自若地和他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錯身直接離開了。
林行簡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一動不動,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有多後悔當初沒能在母親面前再堅持抗爭一下,但是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後悔藥可以讓他買到。
下雪的路上不好騎車,沈雲舒拐進學校那條街道,已經有小朋友出來了,她怕小知言一出教室看不到她會著急,又使勁蹬了幾下,一抬眼,看到了門口站著的一大一小。
小知言高興地沖她揮著小胳膊,熱切地叫著“小姑”,不過才一天沒見到,弄得好像跟幾年沒見了似的。
沈雲舒騎到他們跟前,從車上下來,攥住小知言熱乎乎的小手,和老師打了聲招呼,才看旁邊的人,“遠山哥,你怎麼過來了?”
馮遠山給她拂去頭發上沾著的雪,“事情辦完了,正好路過。”
顧松寒站在車旁,提著小知言的小書包,招手誘惑他,“小知言,讓你小姑父騎車載你小姑回,咱坐大汽車走,咱這大汽車快,一會兒就到家了。”
小知言不幹,昨晚玩捉迷藏,小顧叔耍賴皮不認賬還不道歉,他還正生氣呢,他扭頭不看顧松寒,“我不要坐大汽車,我要跟小姑一起走。”
沈雲舒對馮遠山道,“你們開車先走吧,我騎車載他一會兒也就到了。”
馮遠山看了眼腳踏車的後座,拿開上面罩著雪的袋子,單手將小知言抱到後座固定的棉座椅上,給他抻了抻衣服和帽子,又從她手裡接過腳踏車,他先叉腿騎上去,然後把脖子上的圍巾摘下來,疊成整齊的方塊,墊到前面的橫樑上,揚下巴看她,“上來。”
沈雲舒眨了下眼,她上次坐在前面的橫梁,還是十多年前她不會騎腳踏車的時候,她哥載的她。
小知言摟著馮遠山的腰從後面探過身來,睜大眼睛好奇問,“叔叔可以載我和小姑一起嗎?”
馮遠山刮刮他的小鼻子,溫聲道,“叫你小姑上車。”
小知言興奮起來,“小姑快上車,讓叔叔載我們!”
他清脆的聲音引來老師和其他家長的目光,在更多的人看過來之前,沈雲舒扯圍巾遮了遮自己的臉,側坐到了橫樑上。
她的背貼著他的胸膛,手扶住車把內側,他的手抵住她也握上車把,屈起的雙臂蟄伏著無人知曉的力量,將她完全圈在懷裡,遮住了風雪,也遮住了路人的視線。
沈雲舒隔著手套碰上他的手背,他的手很大,她的手套他應該連戴都戴不進去,她仰頭回看他,“冷不冷?”
她一動,柔軟的發梢擦過他的頸側,馮遠山垂眼和她對視,嗓音沙啞,“不冷。”
兩人的距離近到只有一息之隔,他薄薄的唇一張一闔,覆著淺青脈絡的喉結在她眼前翻滾開,沈雲舒想起青螢姐的話,耳根泛起了細細密密的熱。
她壓下騰起的臊意,給他攏好敞開的大衣領口,指腹不經意間刮蹭過他喉結的凸起,他看向她的眸光變得幽深。
沈雲舒假裝鎮定地收回手,轉頭看向前方漸暗的暮色。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今天的夜晚來得好像格外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