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接,沈雲舒就把信封扔到袋子裡,又將袋子放到他腳邊,東西她還回來了,怎麼處理就是他的事情了。
沈雲舒拿下巴點點他的手腕,“我今天過來是來拿這表的,其他的東西你直接扔垃圾桶就好。”
這表是她爸的,她爸臨走前把表給了她哥,她哥臨走前給了他,算是兩家結親的一個信物,現在親事已經黃了,她不知道他還戴著這表幹什麼。
周時禮臉有些發白,他略微遲疑,最終摘下手錶。
沈雲舒把手錶放到手絹裡,包裹好,又拿出一張紙,“我去醫院打聽了一下護工的工資,有高有低,我自認那幾年照顧嬸兒照顧得還算盡心,不然她現在也不能站起來,所以我是按照最高的算的。”
她看他,“時禮哥,你認這筆錢嗎?”
周時禮這下連唇角的笑都掛不住,他緩緩點頭,啞聲道,“認。”
認就好,省了她好多事情。
沈雲舒遞給他筆,“那麻煩你先簽個字,月底前把這筆錢郵政彙款到這個賬戶,如果到月底我收不到錢,我就過來把這張紙貼到你們單位的公告欄上,我想你應該不想讓你未來老丈人看到這些。”
周時禮接過紙和筆,簽上字,每一筆寫得幾乎力透紙背。
沈雲舒確認好他簽的字,將紙整齊疊好,放到包裡,一眼都不想再多看他,她轉身對門衛大爺彎眼笑,“大爺,今天麻煩您了,我走了。”
門衛大爺正抻著脖子偷聽,被逮個正著,他老臉一紅,支吾道,“欸,好,好,再來哈。”
沈雲舒的背挺得筆直,步子邁得也穩,前面不遠處停著一輛小轎車,很破,車身掉漆得嚴重,車頭有些坑窪,不知道是被撞的,還是別人砸的,車牌號倒是好記,是連著的幾個七。
她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輛車上,不想讓自己想別的,但到底還是沒忍住,沒走幾步,眼底的潮氣湧上來,模糊了視線,她拿圍巾遮住自己的半張臉,加快了些腳步,經過那輛小轎車,又將它甩在身後。
周時禮看著沈雲舒走遠的背影,幽深的目光晦澀難明,許久,他彎腰提起地上的袋子,頭也不回地進了院。
顧松寒裹緊身上的軍大衣,手裡攥著一份檔案,一路小跑著從院裡出來,直奔路邊的車,他拽開車門,貓腰上了副駕駛,屁股還沒坐穩,話已經從嘴裡出來了,“哎,哥,我剛聽了一樁驚天八卦,是老爺子那得意門生周時禮的,你要不要聽?”
駕駛座的人對別人的事情沒任何興趣,他拿過檔案,一頁一頁翻過,看到最後,微蹙的眉頭才慢慢舒展開。
顧松寒憋不住話,自顧自地開口,“我是真沒想到,這周時禮看著跟個正人君子似的,竟然能幹出腳踩兩只船的事兒來。”
“哥你那幾年不在,你不知道,周時禮有一個小青梅,長得賊漂亮,尤其是那雙水靈靈的眼睛,看誰誰迷糊,她那個時候經常跟在周時禮身後“時禮哥時禮哥”地叫,可把我們一幫半大的小子給羨慕壞了。”
“那姑娘對周時禮情深義重又死心塌地,周時禮上大學那幾年,他那癱瘓在床的老孃一直都是那姑娘照顧,據說兩人都快要結婚了,結果這周時禮攀上了局長家的千金,轉頭就把那姑娘給踹了。”
顧松寒一口氣說完,想到什麼,不由想笑,“你說老爺子要是知道他最喜歡的學生是個忘恩負義的王八蛋,是不是得氣得從棺材板裡蹦出來。”
馮遠山將檔案扔到中控臺,踩下油門啟動車,不鹹不淡地看他一眼,“你幹的那些破事兒都沒把老爺子氣得砸開棺材板,一個陳世美,還不至於。”
顧松寒嗓子噎住,半天也沒說出話來,他都想偷偷抽自己一巴掌,他也是嘴欠,幹嘛沒事兒要提起老爺子,這不是上趕著討罵挨。
陰沉的天空飄落下零星的白色,呼嘯的北風將頭發吹得淩亂,沈雲舒一直走到街頭無人的拐角處,才慢慢停下腳,她怔怔地看著空中飛舞的雪花,長久未動。
顧松寒憊懶地窩在座椅裡,只安靜了一會兒,忍不住又嘚瑟起來,“這批複檔案再難,不還是被咱給磨下來了,哥,中午要不要找地兒喝一頓,好好慶祝慶祝。”
馮遠山的視線不經意地滑過路邊的身影,又收回來,“我還有事兒,現在得回鎮上。”
顧松寒看他,“今兒能有什麼事兒,不是明天才開工?”
馮遠山屈指叩了下方向盤,漫不經心地回道,“相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