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最要命的是那雙眼睛,跟帶……
天剛矇矇亮,院子裡的公雞就賣力地打起了鳴,沈雲舒半夜被夢驚醒後一直睜眼到現在,眼睛在黑暗裡待久了,有些泛酸得疼,她用力眨了下眼,想到今天要做的事情,就再躺不下去。
她給睡在旁邊的小人兒扯了扯被子,剛要起身,胳膊就被一隻小手給緊緊攥住,沈知言還陷在夢中,囈語的嗓音帶著細微的哽咽,“小姑,別走,我害怕。”
沈雲舒忙又躺回去,拍上他的背,輕聲安撫,“知言不怕,小姑在這兒呢,小姑哪兒都不去。”
沈知言迷迷糊糊中聽到小姑的聲音,慢慢安穩下來,等他睡實了,沈雲舒俯身親親他的額頭,穿上衣服,摸黑下了炕。
屋子裡冷得跟冰窖一樣,今年冬天來得早,現在還沒立冬,氣溫已經到了零下。
今晚回來無論如何得把爐子給生上,小知言的身體底子差,一到換季的時候就容易生病,省幾塊兒煤球錢再把他給凍感冒了,不值當。
沈雲舒來到外屋,先在灶臺裡生火燒上水,讓屋裡添些熱乎氣兒,等水開了,她把小知言被窩裡已經涼掉的熱水袋給換掉,又舀出兩瓢熱水到洗臉盆,再添些涼水,兌成溫熱,抓緊時間想洗個頭。
她的頭發很多,又長,幾乎及腰,每次洗起來都很麻煩,原是想著明年開春結完婚再把它給剪掉,現在婚不結了,也沒留著的必要,等養到年根兒底下,就一剪子給剪成齊肩的,利落還省事兒,賣頭發的錢還可以多買些肉,過年的時候給小知言多添兩個菜。
沈雲舒洗好頭,拿毛巾把絞得半濕的頭發裹好,披上外套,拎起倒滿洗頭水的水桶,輕著動作推開門。
門咯吱響起,東屋鬧出的動靜戛然止住,沈雲舒的腳也跟著一頓。
她現在住的這房子是機械廠的,一個院子兩戶,她和小知言佔西邊兩間,東邊那兩間住的是宣傳科的陳美娜和她男人張明達。
張明達好事兒被打斷的惱恨從窗戶裡傳出來,“真的是要死,這才幾點,還讓不讓人睡覺!”
陳美娜的音量不比張明達小,“你小點兒聲,她能睡著才怪,到手的金龜婿被人給生搶走了,換做是我,我得直接跳了河。”
張明達不屑地嗤道,“白長了那麼一張好臉蛋兒,連個男人都留不住。”
陳美娜尖銳的嗓音提高,“你覺得她好看?!”
張明達立刻心虛地否認,“沒,我連她長什麼樣子都沒看清過。”
陳美娜放開了嗓子罵,“放你孃的狗臭屁,你那雙蒼蠅大的綠豆眼整天就差黏她臉上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她是騷狐貍精,你就是臭黃鼠狼,沒一個好東西。”
後面陳美娜的嘴像是被人捂住,張明達低聲求饒,剛才止住的聲響又漸起。
沈雲舒已經收回屋的腳重新邁出去,她關上屋子的門,提著水桶將髒水倒進院子裡的槽池,然後走到雞窩旁。
那屋沒羞沒臊的聲音越來越響,正到關鍵處,沈雲舒輕輕拍了拍公雞的雞冠,雄赳赳氣昂昂的大公雞抖了抖毛,清脆的鳴叫劃破冷寒的空氣。
張明達被這突然而起的一聲嚇得直接洩了力,他有氣無力地放狠話,“我草,待會兒我就把那隻破公雞給一刀了結了。”
陳美娜比他更惱,她一腳踹開他,“滾蛋!是公雞的問題嗎?沒公雞你也不行,你就沒哪次是行的!”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又吵吵起來,沈雲舒不緊不慢地回了屋,又關緊門,將不堪入耳的對罵聲隔絕在屋外。
沈知言揉著眼睛從裡屋走出來,濃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花,看到沈雲舒,委屈的眼淚剛要掉,又被他給憋回去,他張開胳膊軟糯糯地叫著“小姑”,努力揚著唇角想對沈雲舒笑,最後憋得一張小臉兒通紅。
沈雲舒蹲下身,將他擁到懷裡,柔聲問,“小知言做噩夢了?”
沈知言把臉埋到她肩上,悶著頭,不說話。
他想問小姑,和時禮叔不結婚了是因為他嗎,他聽到街上的嬸嬸們說,小姑帶著他一個小累贅,不會有人願意娶的,可他又怕提到時禮叔小姑會難過,他昨晚看到小姑在被窩裡偷偷抹眼淚了。
他不想當小姑的累贅,但他更不想和小姑分開,去別人家裡生活。
沈知言摟緊沈雲舒的脖子,認真保證,“小姑,我以後會很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