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六月初八
明黃色的幔帳從清河坊穿過,一早就候在街邊等著看熱鬧的臨安百姓們沿街探望,只能從布幔的縫隙處窺視一二,別說公主乘坐的較輦,就連宮女的衣角都看不到半片。不過總有聰明人,早早地訂好了沿街兩邊酒樓茶館的座位,篤悠悠地看著遠遠走來的皇家儀仗隊,一邊喝茶,一邊品評。
“啊呀,上回天子嫁女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大概只有我爹那輩的人有幸看到過。沒想到我也趕上一回,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茶博士來回奔走給客人添茶倒水,見縫插針地聊上兩句。
“這是什麼陣仗,著實有些看不懂。那轎子真是好看,我長那麼大還沒見過那麼大的轎子。周圍的那些人都是太監麼?”
“你不懂就不要瞎說!”
一個頗有些年紀的客人晃了晃摺扇,“什麼‘轎子’,轎子是人抬的,公主娘娘坐的叫做‘翟車’,由四匹馬拉。車上那個紫色的團蓋,代表著皇家身份。這車子啊,香噴噴的,裡面放著香櫃、香爐、香寶,所過之處都是香風陣陣。不信你把腦袋湊出去嗅一下。”
眾人聽得一驚一乍。
“前面那些拿著掃把水桶的不是太監,是街道司的司兵。但凡公主、娘娘們出行,要黃土墊道,清水潑街,這叫做‘水路’,是皇家儀仗。”
“再看那後面的那些簷床,有數百臺之多,全部都是公主的嫁妝。這些身著紫衫,頭戴卷腳幞頭的漢子更不是什麼太監,乃是堂堂禁軍中的天武官呢。”
這人說完,眾人紛紛咋舌,感嘆於公主出嫁的豪華排場。
“可惜這翟車四面圍了個結結實實,旁邊又跟著那麼多女史,宮嬪,根本看不到公主的容貌。想來應該是長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吧。”
“皇帝的女兒不愁嫁,她就算是個麻子也有世家子弟巴巴等著來娶。”
眾人鬨笑。
“那可不是,能和天家攀上親家,那可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卓家又不算什麼豪門望族,能到娶公主,卓駙馬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這人說著,把幾個銅板拍在桌子上,起身要走。
“哎哎,老哥,這熱鬧才剛開始,你怎麼就要走了?聽說一會兒公主走過的地方,一路要表演雜耍百戲,通宵達旦直至天明,你不留下來看戲?”
“唱戲有什麼好看的?看戲不會去瓦子裡麼?我要去更有意思的地方。”
“別走別走,說清楚再走。哪裡更有意思?”
兩個好事的青年,無賴子起鬨攔住他,非要他說個明白。
這人被煩得不行,終於老實交代,“今天是個雙喜臨門的好日子。天子嫁女是一喜。章臺街第一花魁時影姑娘出閣是另外一喜。眼看拍賣初夜的時候要到了,你們攔著我做甚!”
說著,推開眾人匆匆往樓下趕去。
“他奶奶的,公主的臉我們又看不到,公主府守備森嚴咱們也進不去。倒不如去章臺街瞧瞧熱鬧去,說起來也是沾了卓駙馬的光呢!”
“有道理!”
說著,還真的有幾個人跟著一塊去了。
一行人來到章臺街,美景閣今日披紅掛彩,一派喜氣洋洋,穿著紅衣的周媽媽站在門前迎客,臉頰塗得嫣紅,正在討喜錢。
男子從懷裡掏出一個紅包交給周媽媽,邁著大步進了樓,跟在他身後的兩個無賴少年趁機也貼了上去,只說自己是那男人的隨身小廝。
到了正廳,發現這裡的熱鬧比之公主的儀駕好看十倍,往日需要花上數十兩,乃至百兩銀錢的姐兒姑娘們都在臺上輪番獻藝,彈琴的,吹簫的,唱曲的,各個都是色藝雙絕,把這群臭男人們看的目不轉睛,眼花繚亂。
“乖乖,這些姑娘個頂個的美,這都不算花魁。那花魁要美成什麼樣子啊……”
一個無賴少年喃喃自語,卻說出了在場不少男人的心聲。
“往上看,時影姑娘來了!”
不知道誰喊了一聲,眾人抬頭,只見一個頭戴金冠的紅衣女子,一手抓著根紅綢,一手持著把寶劍從天花板上緩緩降落。金冠上的金葉不住微微搖動,在她如雪一般的面容上投下半透明的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