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所有的特徵都指向一個方向——這個叫做“汪正”的男人,恐怕不是男人,而是個太監。
應該是譚公公的心腹手下。
大頌內廷對內侍的管理頗為嚴格,只有年老有地位的大太監才允許在宮外購買房産,小內侍一律關在皇宮裡,只有接了差使,奉了旨意才能出宮。即便出宮也不得離開臨安城,防止他們內外交通,勾結外賊。
這就是為什麼裡長說那家的男主人是個幫閑,時常見不到人的緣故。
那個房子裡根本沒有女主人,這內侍雖然被閹割了,並不妨礙他尋歡作樂,因此每次出宮辦事都會叫姑娘來宅子裡伺候他和劉一刀。
卓全回想起來,那宅子的圍牆砌得是比別人家高一些。
産銷一條龍,譚、刑二人簡直把趙家的皇宮當做是自己的金窩。這隻手從宮裡搬東西出來,那隻手把小太監小宮女源源不斷地輸送進去。
小小的德旺莊確實把缺德生意做到了極致。
這裡頭唯一麻煩的事情就是被閹割手術的風險太大,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騸人比不上騸雞騸豬,致死率很高,稍有不慎很可能一大批孩子最後只活下來一兩個。
“一般來說,夏天時候死得多一些。天氣熱,傷口收得慢,還有各種傳染病。”
聽著廖大夫的解釋,眾人紛紛點頭。
臨安城因為一面靠著西湖,一面揹著鳳凰山,到了夏天熱氣散不出去,宛如一個大蒸籠,濕熱難當。
卓家都是男人,一到晚上洗完澡,卓全就幹脆打赤膊。他大哥二哥都是讀書人,多少還帶著些矜持,沒他那麼奔放。然而也是直到立秋之前都睡在院子裡。
這樣的天氣裡,若是受了傷確實要人命。旁的不說,衙門大牢裡每年都要死不少人。
“但是這次冬至前發現的屍體,死亡時間應該是在秋冬交接的時候,並非是夏天。”
卓全不解。
“今年的秋天特別冷,你沒有感受到麼?”
安然不答反問。
“對,突然特別冷。剛過中秋節我就把冬天的衣服都翻出來了。讓夥計鋪上厚的地毯。那段時間店裡的生意特別好,燒酒和羊肉供不應求。店裡本來一天只能賣出去兩只羊,從中秋後一下子翻倍了。”
作為女人,又是個老闆,阿麗娜對天氣的變化比尋常人要敏感很多。
“冷了就要燒爐子,如果看守不當的話……”
卓全恍然大悟。
“他們是中了炭毒了。”
被閹割的男童短期內無法動彈,需要靜養。那個可憐的小姑娘可能就是負責看守爐子的人,又或者也是預備賣到宮裡去的,所以和他們關在一起。
叫做“汪正”的太監或許是飲酒過量,或者和劉一刀喝上頭,沒顧得上後面蠶室裡的孩子們,等他們發現的時候,那些孩子都因為吸入大量毒煙無藥可醫了。
一下子死了那麼多人,他們沒有辦法按照往常的辦法處理,只能一股腦地全部都拉到山上去草草埋葬。原本想隔日在焚化爐那邊神不知鬼不覺把孩子的屍骨燒掉。卻沒想到老天都看不下去他們的惡行,下起了傷心的雨。
這場悲憫的大雨一下就把臨安從深秋下到了冬天,把孩子們的屍體從山上沖到了下方的亂葬崗,讓這場遲許了多年的罪惡公諸於世。
“那天你們夜探密室後,你師姐猜到他們會把這一批孩子轉移。剛做了手術的孩子異常脆弱,經不住折騰,十有八九會喪命。現在他們衙門裡的靠山沒了,只能自己處理屍體。所以才讓阿麗娜去山上蹲守。”
沒想到,不但蹲到了一個端娘子,還蹲到了一個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