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頭的雪越下越大,大樹的枝丫承受不住積雪的分量,撲簌簌地往下抖落銀色的光華。傅竹衣看著地上跪著的小丫頭,吩咐她快點起身。
“小姐,你買了我,就是我的主人了。”
銀翠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腦袋抵在傅竹衣的繡花鞋邊。
“銀翠能夠脫籍從良,都是託了小姐的福。小姐是我的再造恩人。銀翠要一輩子為小姐當年做馬。”
“當年做馬就不必了。臨安現在是個是非之地,你還是有多遠就走多遠吧。”
傅竹衣說著,指了指放在一旁的包裹。
“這裡面有一些碎銀,兩張銀票,還有好幾件衣服,足夠你生活好一陣了。我知道你是嘉興人,從小被拐賣到了章臺街,家裡還有人在。既然如此,就快回家鄉找你的親人。從此不要回來。”
“可,可是……”
銀翠一臉呆滯。
她本來興沖沖地以為這次不但可以脫離美景閣這個火海,還可以成為戶部侍郎家小姐的丫頭,將來有個妥帖的出路。誰想到傅竹衣居然不要她。那她為什麼要花那麼多錢把自己贖出來。
“你放心,我知道你是女兒家,一個人上路不方便。我會派人把你送到家裡的。”
傅竹衣說著,頓了頓,“若是你的親戚問起來,你就說這些年都在京城做大戶人家的丫鬟,不用擔心身份的問題。另外我再給你一筆錢做妝奩,這下可以放心了吧。”
“多謝小姐,多謝小姐。”
最後一點疑問也被打消了,銀翠歡天喜地地跪下磕頭,“小姐人美心善,菩薩一定會保佑您的。”
“師姐,你懷疑端娘子的死因麼?”
丫頭離開後,卓全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要是被人看到一個大男人出現在女子的閨房裡,不知道傳出怎樣的閑話,尤其還是嫂子和小叔子。只是傅竹衣吩咐了,讓他不叫人知道他還在為她查案的事情,所以只能這樣偷偷摸摸。
說實話,卓全長那麼大還是頭一回跑到女子的閨房裡來。他本來以為女孩子的房間都是香香的,掛滿各種荷包,錦囊,飄帶五彩繽紛。結果傅竹衣的房間比卓全他自己,乃至比他大哥都來的素淨。
牆壁上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掛,也沒養什麼花啊鳥的,就在書桌上放了一盆蘭草。倒是有個梳妝臺,只擺了孤單單一個梳頭油,一盒胭脂,實在不符合她千金小姐的身份。
不過傅竹衣幹出的不符合身份的事情多了去了,卓全倒也覺得理所應當。不止如此,他心中還莫名有些竊喜,覺得師姐果然是師姐,和別的姑娘不一樣。
雖然他也不怎麼瞭解別的女孩。
卓全正胡思亂想著,傅竹衣也正默默思量。
“端娘子死後,那個劉一刀就失蹤了麼?”
“是,其實端娘子彌留的那幾天,劉一刀就不見了。”
這段時間天氣寒冷,比起夏天更加適合閹割男童,所以是仁美坊生意最好的時候。內府的太監按照約定把孩子帶上門,卻遲遲沒有人回應。那公公也是個脾氣大的,當場就把門踢開闖了進去,結果就看到院子中央躺著一個不省人事的小廝。
屋子裡被翻得亂七八糟,劉一刀不知所蹤。
公公讓人開啟蠶室,裡面都是餓得奄奄一息的孩子。說兩天前就沒人給他們送飯吃了,要不是公公帶人闖進來,這些孩子估計要被活活餓死。
按照這些孩子們的口供推算,在端娘子自殺那天劉一刀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