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進了臘月,臨安城幾乎天天下雪,西湖殘雪固然美麗,引得無數文人騷客競相歌詠。然而西湖美景的背後,是一年比一年多的凍斃在路邊的死屍。
北邊和金人的仗又輸了,金國大汗趁機獅子大開口,要求年前再增加一次歲幣。今年淮河泛濫,收成欠佳。去往南洋諸國的商船夏秋天的時候又翻了好幾艘。戶部的收入少了,就只能拿老百姓開刀。江南就是再富庶,也經不起這層層盤剝。
如今的臨安城,一邊是朱門酒肉臭,瓦舍高樓梔子燈夜夜高照,富人揮金如土。一邊是路有凍死骨,還不起債的,收不到帳的,賣兒賣女也過不下去只好跳湖的,日日都在上演。
卓全頂著一身風雪走進藩坊,遠遠看著阿彪和阿麗娜正站在酒店門口,揉揉抱抱,拉拉扯扯。
“你們倒是不害羞,也不怕人看見。”
他走上前,摘下氈帽拍了拍雪珠。
“怕什麼,過了年我們就成親,又不是什麼姦夫淫婦。”
阿彪摟著阿麗娜的肩膀笑道。
說來他的父母也真開明,絲毫都不介意兒子娶一個外族女人當媳婦。用阿彪的話來說他們本來已經對他娶媳婦這件事情不抱什麼希望,哪曉得天上掉下來一個女人願意委身給他。他們做父母的開心都來不及,管她是頌國人還是外國人,只要是個女人就可以。
“按照規矩,你倆婚前不能見面。”
“那是你們漢人迂腐的禮法,我幹嘛要遵守。我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阿麗娜理直氣壯地勾住阿彪的胳膊。
卓全無話可說。
“老許的案子還沒進展麼?”
阿彪之前被安捕頭派去仵作老許的家鄉找人,走了半個月多才回來,難怪他倆黏黏糊糊。
“沒有,仍舊是失蹤。最後一個見到他的人是鎮江一個碼頭上的船伕。船伕說老許坐了他的船,第二天在西津渡上岸。在那之後就再也沒人見到過他了。”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按照他們的辦案經驗,老許八成已經被人殺人滅口了。
“張二那邊我也問了,什麼都不知道。只說一切都是聽老牛吩咐,自己一無所知。”
“真是油鹽不進。他知道現在自己可能是唯一活下來的人證,所以有恃無恐。前些天居然異想天開說要回家過年,鬧得一塌糊塗。”
如今張二的命比誰都金貴,而牢房大約是整個臨安城裡最安全的地方。周大人也好,安然也好,哪裡會放他出去。妥協到最後的結果是允許大年夜讓他女兒送一頓年夜飯過來。階下囚能有這樣的待遇,已經算是很不錯了。
兩人圍著火爐一邊吃烤肉一邊喝酒。
阿麗娜雖然不會漢人女子紅袖添香的舉動,不過添酒翻肉的動作也極有風情。她斜斜地靠在阿彪身側,舉著長長的木箸給烤肉翻面,白皙的腕子上帶著一串手環,金的銀的,叮叮當當響作一團,配著炭火的爆裂聲和外頭雪花落地的聲響,別有一番北國情趣。
“說起鬧得一塌糊塗,我這裡也有一件趣事。”
阿麗娜夾起烤好的肉,紅唇輕啟吹涼了再喂到阿彪嘴邊,那親熱的模樣讓卓全實在看不過眼,幹脆端起酒杯,把腦袋別到一邊。
“阿全,說來你還比我大半歲呢。怎麼到現在也沒個心上人呢。”
阿彪拿他打趣。
“大哥二哥都沒成親,我急什麼。再急也等我師姐進門再說。”
“也是,長嫂如母。等傅捕頭嫁到你們家,你和二哥的婚事保證馬上就有著落。”
聽他這話,卓全心裡莫名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