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裡有個不成文的規矩,相信一切有神,這皇宮裡每一間殿宇,乃至每一塊樑柱上都有值日的守護神。和人一樣,這些神仙們的脾氣也是各不相同。有的端莊,有的頑皮。其中一些性格活潑的,就喜歡和宮裡的宮女太監們開些小玩笑。比如無風的夜裡突然掀起一股小風,把人的帽子吹跑。又或者平日裡用慣的東西突然不見了——不用說,八成就是被神仙借去把玩了。
宮裡的人都有經驗,這是神仙還跟他們開玩笑呢。除非是特別重要的東西,一般小零小碎的玩意他們不會刻意尋找,過幾天神仙玩膩了,就會在一個莫名其妙的場合出現。比如人來人往的走廊下,比如禦花園的大樹旁。所以一般宮裡丟了小東西不會有人計較。
淑妃懷孕後因為身子倦怠,本來也無心尋找。只等著神仙玩夠了把印章還回來。結果一來二去,直到六皇子降生也沒見著。更不要說隨著皇子日長夜大,她要操心孩子還來不及,哪裡還能再找出畫畫寫字的閑情逸緻呢。於是印章丟失這件事情也就被傅冰潔拋諸腦後,要不是今天在這裡見到這個丟失已久的小東西,連傅竹衣都快要忘記這件事了。
她現在可以肯定一件事情,宮裡不止有一隻碩鼠利用所謂的“傳統”成規模往外偷東西。而她不肯定的是,這枚印章到底只是因為玉質不錯被人隨手偷了出來,還是有心人故意為之。
傅竹衣越想越覺得可怕,後背不由得沁出冷汗。
突然一直大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傅竹衣差點驚叫出聲。幸好卓全眼疾手快捂住了她的嘴巴。
“師姐,你聽……”
卓全指了指一旁的牆壁。
“有呼吸聲。”
傅竹衣把耳朵貼到牆磚上側耳一聽,果然聽到了厚重的呼吸聲。
她先是一驚,以為有人埋伏在此。可再仔細一瞧,只見一根銅管從牆壁上透出,那聲音是從銅管裡傳出來的。
“怎麼還有哭聲呢?是女人的哭聲?”
卓全也看到了銅管,湊過去一聽,發現事情有些不對勁。
“不是女人,應該是小孩……這銅管到底通到什麼地方?”
就在兩人納罕之際,傅竹衣驀然發現密室入口上方閃過一道影子。
說時遲那時快,她熄滅了火把,同時飛身來到暗道口,攢著匕首護在胸前。只要有人下來,不管是誰,都不能讓他活著離開。
兩人屏息凝神了許久,不見有人下來,這才微微鬆了口氣。
“可能是路過的流浪貓,或者狗的影子吧。”
卓全自我安慰道。
如果是賭坊的人,一定馬上下來刺探了。
“聽聲音,阿彪他們鬧不了多久了,我們快點上去。”
傅竹衣說著,足尖輕點,跳出洞口。
院子裡還是悄無人煙,長時間沒人添柴火,爐膛裡的火已經熄滅。
卓全也跳了出來,把鐵板放回原處,又把水缸推了回去。
可是水缸裡的水已經都被他們倒光了,這要是來了人,一定會發現不對勁。
“既然我們是來渾水摸魚的,不妨把事情做的再絕一點。”
傅竹衣突然別過頭朝他笑了笑。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啊!”
“別打了,後院廚房起火了。夥計,夥計去哪裡了,你怎麼在這裡看熱鬧?爐子都炸了你聽不見麼?”
賭坊的後院竄起火苗,大股大股的濃煙被風吹到前頭。黑煙滾滾剎那間籠罩了半個積善坊。這下可好,嚇得隔壁賭坊和不遠處章臺街妓院的客人們也紛紛出來圍觀。
“愣著幹嘛?叫鋪兵和廂軍來救火啊!”
阿彪大喊起來。
臨安城內每個街坊都有一個巡捕屋,又叫做鋪兵處,專門供打更人休息。同時這裡也是廂軍們存放滅火器材的地方,備有水缸、沙堆、水桶、酒子、梯子等滅火器具。如果坊內有屋子著火,打更人必須馬上敲鑼打鼓通知鋪兵救火。若火勢蔓延迅速,則必須彙報,讓廂軍急速趕來滅火。
“不,不,這種小火,我們自己處理就好。”
刑師爺本來還梗著脖子和阿彪對峙,聽見他們要找當兵的來,馬上拒絕。
“你們瞎了麼?還在這裡跟官爺們鬧什麼,趕快回去救火。”
打手們聽了也紛紛扔下棍棒飛奔回去。
阿彪吩咐手下跟上去,回頭一看,張二和老牛已經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