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眼看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偏偏遇上了昨晚上那場刺殺。
哪怕她讓兒子借調查之名代替她去看望傷情,但到底也不是她親自前去。
康瑞胤踏進宮門時見到的就是一副美人傷心抹淚的畫面。
換做從前,他早就心碎成一片一片地湊上去安撫,可眼下他面上全是一陣又一陣地嘲諷。
“……茉兒可是嚇到了,怎的還在哭?”
乍然一聲,嚇得江茉兒瞬間一驚,連忙掩飾地擦了擦眼角,起身垂眼朝他行禮。
換做往常,她從來不用行禮,可這一回康瑞胤硬生生受住了她這個禮。
康瑞胤冷冷看著。
“……臣……臣妾……”面前的女人神色慌張,似乎遲遲想不到搪塞他的理由。
“愛妃可是被昨晚上的情形嚇壞了?”
江茉兒一愣,順勢點頭:“……是。”
“愛妃不必怕,元豐不是已經自請調查真相了嗎,想必不出幾日就能抓到刺客。”
江茉兒避開他的盯視:“是……是的。”
康瑞胤緩緩朝她伸手,一如往常,眼前的女人自如地退避,立刻道:“陛……陛下收斂些,別……別叫宮人們看到。”
…………
“往年他陷在自我編織的幻想中,江茉兒避開與他的對視那是她膽小避嫌,江茉兒不與他親近是心中藏有這份情愛不能得見天日的委屈與怨氣。”
“可當今日真相搖搖欲墜地揭開……”
宋鬱華臨摹完一頁舊賦,字跡全幹後展平移到卞修遠眼前,繼續道:
“在他眼中,他此刻便是全天下最傷心最得失不平之人,這些一湧而上的情緒經過一夜的發酵,經過心愛之人當頭棒喝般的對待,便能成為最頑強深固的恨意。”
“這樣自私虛偽又現實的人,報複起來比誰都狠,也清醒得格外迅速些,瞧瞧,他馬上就得意識到,如今這個局面他是如此地如履薄冰四面楚歌。”
卞修遠始終平靜地望著她,聽著她如講述家常般將一個人,一個帝王剖析得分明。
宋鬱華忽的抬眼,對上他出神的視線,忍不住笑了聲:“卞公怎的如此看本宮?”
“卞公不如瞧瞧,本宮臨摹得如何?”
卞修遠深深望了她一眼,隨即垂頭。
而這一看,他瞳孔一瞬微縮,伏在小桌上的雙手幾乎當即緊握!
“這……這是什麼……”
宋鬱華靜靜看了他,淡淡道:“………怎麼?卞公難道不知曉舊朝修皇後出身詩學大賦之家,一手詩詞文賦清麗雋永,是舊朝女子之表率?”
說罷,她微微嘆了口氣:“可惜本朝建朝近三十年,竟沒再出現如修皇後那般出色的女子。”
桌前的男人緊緊盯著那張文賦,眼眶間不知不覺泛起微末的血紅。
良久,他緩緩抬眼,眸色幽深地望著她:“……微臣看,依娘娘的才智,不比修皇後遜色。”
宋鬱華輕笑一聲:
“本宮哪裡比得過修皇後這樣的人物,不過倒是同她一般,嫁了個陰毒的蠢貨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