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身傷易治,心傷難平。
這小子沒有親爹親娘愛護,又生活在水深火熱中,被欺淩著長大,本來就脆弱,經歷一遭,心防徹底垮了。
看她沉默,宋明然不由得心慌。
“……您……您怎麼不說話?”
宋鬱華淡淡道:“……我在想,若是我兒子遇到你這般境地,又叫我聽到這一番話,我怕是早就揍得他滿地找牙。”
話落,軟榻上的小子語氣瞬間一滯。
“小子,我這年紀應當同你娘親差不離,憑著救了你一命就多說兩句。”
宋明然眼神微閃,輕聲道:“………您說。”
宋鬱華:“人命一條,但有千百種活法,少年俠氣是其中之一,渾噩度日也只是其中一,少年俠氣失了可再尋回,可一旦習慣渾噩度日,再想回頭可就難了。”
宋明然目光怔然,眼眶微紅。
這道理他如何不懂。
說話間,宋鬱華已經上完一個夾板,看他沉默,嘆了口氣繼續道:
“何況世上總有牽掛你之人,日後見你好不容易留住了這一條命,卻活出了個鬼樣,到時你無顏見她,她自然也無顏見你。”
宋明然眼神一動,似是想到什麼,目光立刻聚焦投向她,語氣卻染上一絲不安:
“……那您說,我娘若是見了我今日,她會傷心嗎?”
望著他不安裡透出的一絲希冀,宋鬱華點了點頭,緩緩道:
“自然。”
“我若是你娘,我會傷心。”
話落,面前這雙眼瞬間通紅,似不可置信地微微瞪大。
宋鬱華淡淡一笑:“你娘若不是窮兇極惡之人,卻同我這般將孩子送走,或許也有苦衷吧。”
苦衷………
宋明然神色瞬間一緊,忍不住傾身試探:“………那您有什麼苦衷?您為什麼要把孩子送到天玄門學武?”
他追問得緊迫,宋鬱華忙不疊避開他的眼神,拿過藥膏,繼續塗抹傷口。
半晌,低聲道:“………我是個罪人,不配享有天倫,我的孩子遠離我才有堂堂正正做人的機會。”
宋明然攥著衣角的手瞬間一緊,忙追問:“什……什麼叫你是罪人?!”
看他這麼緊張,原本情緒看著低沉的宋鬱華卻忍不住笑了。
“小子,我觀你面善多說幾句,可你一個萍水相逢的小輩,怎麼這麼愛探聽別人的秘辛。”
“何況江湖結交有來有往,我救了你的命,又連番開解,扶你振作,到如今卻連你的名字,這傷緣何而來都不知曉,你倒不知輕重地問東問西。”
沒問出答案,宋明然眼神一黯。
沉默半晌,他忍不住輕聲道:
“……你……你真想知道我的名字?”
宋鬱華垂眼挑眉,手裡抹藥的動作不停:“觀你這副模樣,暫時也離不得這碧落山,這座軟榻,況且按年紀我也算你長輩,難不成連你一個名字都不能知曉?怎麼的,你的名字是鑲了金子別人聽不得?”
宋明然眼神一閃,立刻反駁:“當然不是!”
頓了頓,啞聲道:
“……我……我叫宋名。”
話落,身上正塗抹傷處的手瞬間一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