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裡門外還真是兩個世界，鬱畫看著門沉默著想，門外是喜氣洋洋的朱紅高門和大紅燈籠，門裡卻是雲氣都能隱約看到的幽靜地。
幽靜古宅、自己開啟的門、一個人進去作死的人，這個場面真是怎麼看怎麼像恐怖片......
鬱畫從門縫裡看了看，低聲對燕涯說，“你還記得許仙是怎麼死的嗎？”
燕涯沉默著看她一眼，沒有說話。鬱畫低頭，跟他對視了幾秒鐘後，突然開口：“他......不會能聽到吧？”
“想開點，”燕涯沉吟片刻，安慰她說，“說不定他不知道許仙是誰。”
“......那可真是太好了。”
然而不管現在有多不想進去，這個門鬱畫是非進不可。深吸一口氣，把燕涯往上抱了抱，對方也很配合地扒住鬱畫的肩膀，一用力坐在她的肩膀上，空出兩隻手以待情況。
也是幸好現在的燕涯體重比貓崽子重不了多少，要不然鬱畫一邊肩膀沒走幾步就得酸。
蛇主管的院子比剛剛經過的任何地方體感溫度都低，不時繞過腳踝的雲氣都比在外面時涼。
這個院子裡有一片發著光的潭水，周圍景觀依水而建，整個房屋更有一半就在水面上。
斜逸出來的一痕長廊掛了繡著曇花的淺青色紗簾，輕薄的紗簾不時隨著風的軌跡湧起又落下，風皺水面，突然鬱畫卻視野盡頭的長廊拐彎處，隱隱約約看到了一點粼粼波光。
突然有了一種強烈預感的鬱畫頓住，“你看見了嗎？”
肩膀上的燕涯一隻手抱著她的脖子，冷靜回答，“嗯，跟你想的差不多。”
理解許仙了，太理解許仙了。鬱畫嘆了一口氣，這個心理準備該怎麼做，才能面對一條比你還大的巨蟒，神態自若談笑風生？
“打個商量，別化原型。”鬱畫誠懇地站在原地，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不是對這個種族有意見，主要是曾經有過心理陰影，真的不太行。”
當時在林子裡，一回頭，跟一條窮追不捨的白色巨蟒差點親密接觸的經歷，到現在還是鬱畫噩夢的主要素材。
“真不敢，”鬱畫想了想，主動做出讓步，“至少別是頭，頭真的不行。”
拐角處的水聲小了。
鬱畫等了等，沒聽見什麼別的動靜，最後還是慢吞吞進了屋子裡。
可以看出來蛇主管是個非常有生活情趣的妖怪。比如一進屋裡，先是一對乘著桃花枝的素淨白瓷瓶，白瓷雅桃花豔，跟一整個房間的氛圍既添了亮色又不突兀。
還有屋裡的紗簾是跟從外面能看到的長廊反過來的顏色，柔白紗簾上用淺青混銀絲繡了曇花，既雅且趣，又因為各色盛放花枝沒有那麼清冷。
花枝色彩也有講究，桃花粉嫩迎春柔黃，比素白淺青更明亮卻不過分突兀。視覺上沒有一點挑眼的地方。
要是他能用人類的樣子見面那就更好了，鬱畫默默想。
燕涯輕輕捱了挨鬱畫的額角，像是鼓勵一樣。鬱畫抿了抿唇角，還是提步走了進去。
撩開紗簾順著細微的水聲繼續往裡走，看到繡著寫意山水的屏風上隱隱約約映出了一個人影，鬱畫真是瞬間鬆了口氣，連往裡走的腳步都輕鬆了不少。
繞過繡屏，突然大片天光湧進室內。整個外廊的盡頭跟最裡面的房間是相連的，防雨扇從屋簷延伸出去，翹角還掛了一串清脆的鈴。
天光混著潭水的光從完全開啟的勾欄檻窗揮灑進來，蛇主管正仰面讓陽光落在他的面頰。在野外，蛇類會有靠太陽調節體溫的習慣。
像是才聽見鬱畫的動靜，他側過臉，長發從肩頭慢慢滑落，垂在素白單衫的胸前。
他今天披在肩頭的是一件普通的墨綠長袍，下擺繡了杆杆翠竹。
鬱畫瞥了一眼他還在水裡的尾巴尖和地上的一灘水跡，突然不太敢想在自己進來之前蛇主管是個什麼形態。
“你膽子很大，”鬱畫眨了眨眼，剛想客套兩句，就聽蛇主管又說，“許仙可是娶了白素貞的。”
他現在沒有一直以來的笑眉眼，只挑了挑眉梢，看了一眼鬱畫肩膀上的燕涯，又抬眸看向鬱畫，“你想嫁給我？”
鬱畫手疾眼快抬手一把摁住肩膀上已經炸毛的燕涯，艱難地沖一邊神色戲謔的蛇主管扯出個笑臉：“咱們......坐下聊正事？”
她的重音咬在了“正事”上。
蛇主管無所謂地甩起尾巴，頓時他潛在潭水裡的尾巴完全上了岸，像是一條普通大蛇一樣堆盤在桌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