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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夜晚。
葛溫德林腰後倚著枕頭,斜靠在床頭觀看卷軸,厚實羽毛被擱在腿上,左手支著腦袋撐在一邊,手肘下是?另一塊枕頭,長?發正順著鋪灑在上面。
這間臥室比起亞諾爾隆德的,要小上很多。
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身影鬼鬼祟祟地鑽進來爬上床,蛇足們?讓開地方,她?腦袋放到葛溫德林的膝蓋上側,在被子上團成一團。
她?沒去佔據床上內側大片的空位置,只能擠在床邊搖搖欲墜。葛溫德林自己往裡側挪了挪,直起那個空落落的枕頭當成新靠枕,右手落在幽兒希卡的後背,一邊哄小孩一樣輕拍,一手繼續看報告。
幽兒希卡抬起脖子,目光正對上雙人床那一半空地。
她?曾試圖佔據那一邊,孩子氣地揪著床單不肯挪地方,葛溫德林被她?逗得勾起嘴角,但?是?那種?落寞的笑,從那以後她?就沒再鬧過?。
兄妹兩人便一起擠在床的這邊。
睡前,葛溫德林會和她?講很多故事。她?也因此認識了很多人,暗月騎士戴安娜、卡珊德拉、奧斯汀……母親的侍女艾雷米雅斯,光明與黑暗的大蛇芙拉姆特和卡斯,小隆德的紅袍聖手英果德……王下騎士亞爾特留斯、基亞蘭、翁斯坦。
在伊魯席爾建成後百年,他們?為?戈夫舉辦了葬禮,作為?巨人,並未受賜光明王魂的王下騎士,他的生命走?到了盡頭。按照遺囑,和他生前雕的那些木雕和弓箭一起,特意撬開方磚,埋在了亞諾爾隆德太陽主殿前的空地。
但?她?知道一直以來故事裡都缺了一個人,葛溫德林的故事總會忽略不了一個人形的空白。
“兄長?,聽說你今天任命了一個人當魔法顧問。”說話時?,她?的臉肉一鼓一鼓,擠在葛溫德林的膝蓋上。
不想她?的兄長?反問,“又?去哪野了,訊息傳遍伊魯席爾,現在才來打聽。”
她?心虛嘿嘿一笑,然後聲音逐漸低下,“聽說他去過?繪畫世界。”
後背拍著的手一頓,“他原本?就是?繪畫世界的居民。不是?個惡人,但?是?個過?分執著的人,想了解就去吧。”
“居民?”她?直接抬起頭,驚訝道:“繪畫世界的男性都是?鴉人,女性都是?樹人,可是?聽說他哪邊都不沾啊,除了捂得嚴實,完全是?個人類的狀態。”
“都在猜測,他會不會是?活屍呢。”
葛溫德林將手裡的卷軸塞到她?團在胸前的手裡,那是?暗月騎士的調查報告,幽兒希卡躺著看,“母親在懷孕期間進入繪畫世界,在轉變成樹女的過?程中連帶著胎兒一起轉變,導致目標出生後成為?了男性、半樹半人的混合體,可能存在鴉人生命成分。”
“這在繪畫世界也是?個異類啊。”
蓓爾嘉在懷孕時?不知道又?對自己的子宮折騰了什麼?,幽兒希卡與他同母異父,沒繼承葛溫王的光明王魂,卻擁有了一種?獵殺生命的天生天賦,如果被她?殺死,就算是?神?明也會連帶靈魂死得幹幹淨淨。
鍛造之神?的死仍在回響,因此,蓓爾嘉在諸神?居於?人類諸國,大行其道的時?代,只能將女兒藏在已空的亞諾爾隆德。
但?即使擁有這樣可怕的天賦,不代表就要使用,她?不僅沒殺過?一個人,而且——
“伊魯席爾的建立真?是?太好了,我們?都會有一個容身之所。”
一個不辨性別,出身於?繪畫世界的異類,對於?兄妹兩人都有特殊意義。
幽兒希卡睡著了,葛溫德林把她?抱回了自己的房間。他們?所居住的小宅邸隱藏在居民區內,有密道也有捷徑通往平時?辦公的大教堂。
出於?隱晦,知情人將這座伊魯席爾的主人居所,過?去神?明降臨地面的據點?約定俗成稱之為?小宅邸。從外表看和伊魯席爾的其他住宅沒有太大區別,只有地下一層和地上兩層。兩人的臥室便在二樓緊挨著。
內裡是?個規整的長?方形,順著二樓的欄杆下望,能看到一樓的諸多畫作,最大的一幅便是?葛溫艾薇雅雍容華貴的畫像。
沒有腿的好處就是?送人睡覺時?,懷裡的人不會被腳步聲吵醒。葛溫德林剛從幽兒希卡的房間出來,便看到樓下廳中的暗月騎士向他仰望行禮。
他瞬移至樓下,暗月騎士匆匆報告:“團長?,洛斯裡克來的訊息,王妃誕下了第二名子嗣。”
“長?姐大人生産了?他們?為?什麼?沒派人通知我?”葛溫德林驚得面色一僵,手都開始發麻,立刻向外走?,暗月騎士一路跟著,語帶安慰,因為?說出來的話更驚悚了,“産房傳不出訊息,但?監視的同僚有過?經驗,算了算時?間和進去的教士和醫師的數量。”
“王妃應該是?難産了。”
下一秒,他撲通半跪在地,行著騎士禮卻不敢抬頭見?自己的主。
葛溫德林的雙目重瞳,面孔駭人,冰冷的威壓四散而出,牆角的花瓶紛紛震碎。
但?他的團長?先是?提了把他的肩膀示意他起身,下一秒消失在了房間裡。
他直接去收拾花瓶碎片,一臉凝重的銀騎士進來報告環繞城市的紗障剛剛破了個窟窿。
而他要向他們?解釋。
那是?無名月強行大傳送造成的破壞。
不是?外敵,所以不用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