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突然生硬截停動作,在一組貨箱的側面頓住,他向牆壁望去,每一組板箱都嚴格卡在兩個立柱間距的正中間。
他正夾在兩組貨箱的銀灰之間。
在現實與非現實的接軌中,銀灰板箱映在金色的牆壁上極速倒退,在一聲聲敲擊下,布魯斯看著它一字一句長出了凹凸不平的銘文。
他沒有在意,繼續向前走著,腳下的道路在停頓之後,隨著他的腳步一路向前方延伸,在這四方的長廊盡頭迸出光白火花。
身前身後,不知不覺,那本屬於展櫃的位置,一座座銀鎧雕像已然立好。
空氣停滯,陽光與壓抑的氣息同時從布魯斯的胸腔生出,變成他呼吸的全部,隨著布魯斯呼氣的動作填充在這長廊之中,完成空間變換的最後一筆。
布魯斯抬手至眼前,漆黑的蝙蝠手套輕輕握拳,眨眼之後,眼前便變成了纖細的銀制手甲,藤蔓花紋蜿蜒手指之間,能夠輕而易舉地握住腰間的銀制長劍。
他雙手拍擊,銀白光芒像灰塵一般從指尖到小臂向下震落,露出漆黑的真實,他測算著銀鎧雕像的距離,用腕部微腦掃描每兩座鎧甲之間的空氣,那是現實中氪星貨箱的位置。
銀鎧雕像雙手持劍,豎立沖天,像懸空的燭臺立於兩側牆壁,比布魯斯還高的底座連線著牆壁立柱,一眼望去數不清數量。
布魯斯左側的雕像之間鋪滿白金方磚,而右側的格窗上抵天頂,窗外白茫茫一片,投射進的光芒像是被糊了一層窗戶紙,是正欲落下的夕陽,光芒有些暗淡。
不知走了多久,布魯斯在長廊的盡頭停下,失去腳步聲的長廊寂靜空蕩得可怕。
腳下是數階向下的臺階,高度很小,直接躍到底部也不成問題。
臺階連線著一個巨大而又空曠的房間,在布魯斯的正對面,高大的明窗分解了陽光,投射出紅的黃的光亮,明窗之下是長度與房間同寬的巨大石棺,石棺前有一把椅子,一個人坐在上面。
蝙蝠洞內,葛溫德林心有所感,推推搡搡的六條蛇足貼到地面,露出一副臣服的姿態。
他沖阿爾弗雷德說道:“阿爾弗雷德,詢問暗月之劍,狀態如何。”
幾乎同時,左側螢幕顯出大字:正常。
阿爾弗雷德看過螢幕,問道:“您感覺到了什麼?”
葛溫德林做出翻書的動作,突然出現在他膝上的騎士名簿被翻到了有著布魯斯韋恩的那一頁,他伸出左手按住布魯斯透著光的名字:“時光隔斷,世界分離。”
又收好名簿:“無事,在此方世界。”
葛溫德林抬起頭,那個坐在椅子上的人也抬起頭:“吾還等著阻止汝,不能再往下走。”聲音從幾十米開外飄來,停在布魯斯耳畔。
布魯斯默不作聲。
“前方為葛溫大王之墓。即使是汝,止步之處已是盡頭。即使吾是幻象,也不能容汝擅闖,向前一步,萬劫不複。”
久久未聽到布魯斯的回應,原本嚴厲的聲音忽然散開些許,與正觀察著的布魯斯不同,那人就像房間裡的一個陳設,沒轉一下眼珠:“不要回應,汝做得正確,此後遇到相似幻境,請謹記此條。汝所遇此類幻境成因複雜,常人之身,少待於此處。只要不回應,便不會有傷害汝的能力,汝世界之生靈亦不會與幻象融合。待兩方世界之橋的創口癒合,汝便不會再受此困。”
“...再在那界點站一小會兒…吾會助汝脫離。”
布魯斯的目光聚焦在那遙遠的人影上,兩人之間隔著很長一段距離,使得那從小到大都因為種族優勢比他體型大上好多的人,此刻在他眼中用手就可以圈起來。
對方面向牆壁,側對著他,一身裝束幾千年沒變過,和在韋恩宅裡穿得一樣。
除了,頭上的王冠。
葛溫大王之墓內有些昏暗,凸起的窗沿之下甚至能看到陰影這種以前絕不可能在亞諾爾隆德出現的東西。而那黃金的太陽王冠。
亮得刺眼。
“時間到了。”
布魯斯感覺後背有一陣大風推動,他從頭戴王冠的人影身上移開目光,眺望一圈房間,注意到了石棺上與周圍格格不入的一抹色彩。
幾朵粉色的小花。
一路幻象融化,泡沫自布魯斯身後沖出,向前吞噬。布魯斯閉上眼睛,隱隱約約聽到那堅定如一的聲音,此刻也沒顫動一星半點:“外界過去了幾千年呢?”
布魯斯再睜眼,已然是現實,向下望去,腳尖與懸壁平齊,只需要再往前走一步,便會徑直摔進水裡,如果是沒有任何防護的普通人,這高度會即刻斃命。
而那不存在的空間裡還有著言語的回響,誰也沒有聽見。
“現實之吾啊,何時再見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