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雲嵐莊園位於雲城郊外的青雲山是郊外，其實離雲城市區有不短的距離。顧承曦這次沒有讓司機送，而是親自驅車帶著蘇洛前往。莊園主樓是十九世紀末法國傳教士留下的古典主義建築群，灰白色石牆上爬滿常春藤，尖頂紅瓦在蒼翠山影間格外醒目。
陸依琳選擇這裡剛啟用的複古舞廳作為舞會地點，門口兩側立著身著燕尾服的侍者，正有序地引導各位貴賓入場。顧承曦剛把車鑰匙交給泊車侍應生，就看見陸依琳提著墨綠綢緞裙擺快步迎上來，眼睛發亮地繞著蘇洛轉了兩圈：“蘇先生，這套午夜藍禮服果然最適合你。”
蘇洛侷促地扯了扯袖口，其實他剛踏進衣帽間時還被這身過分華麗的禮服嚇了一跳，倒是顧承曦一直贊不絕口，還細心地挑了枚藍寶石領針給他別上，動作自然得彷彿已經這樣做過千百回。
“程律師沒來嗎？”顧承曦的目光在舞廳中迅速一掃，微微挑了挑眉。陸依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露出有些不符合她氣質的羞赧：“他本來已經答應了，只是律所那邊突然有急事要處理——我相信不是藉口。”
“看來今晚不能和你們切磋舞技了，不過你設計的這套禮服，穿在洛洛身上驚豔得很。”顧承曦紳士地拉起蘇洛的手，陸依琳笑著提著裙擺往後退開兩步：“其他賓客看到蘇先生這身打扮，怕是要移不開眼了。”
兩人一踏入舞池，蘇洛就下意識往後縮了縮，卻被顧承曦穩穩扣住腰肢。蘇洛還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被帶著轉了三個完美的迴旋。其實蘇洛還沒有完全熟悉這種複雜的舞步，但顧承曦的手掌彷彿有一種獨特的魔力，引導著他每個關節都恰到好處地舒展。
周圍的賓客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顧承曦垂眸凝視的模樣被光影勾勒得溫柔異常，蘇洛踩著舞步的美妙姿態更是讓所有賓客移不開眼。最後一個音符墜落時，顧承曦突然帶著蘇洛一起轉了個令人目眩的旋身，等蘇洛回過神，已經被顧承曦打橫抱起。
賓客席裡傳來此起彼伏的掌聲，有人甚至把香檳杯擱在侍應生託盤上就開始錄影。蘇洛的驚呼聲還卡在喉嚨裡，顧承曦已經抱著他穿過此起彼伏的掌聲走向舞池邊緣。他本能地攥緊對方肩頭的西裝布料，緞面涼意滲進指縫，這才發現顧承曦的呼吸其實比平時要急促些。
“顧總這是要提前退場？”眼尖的陸依琳託著酒杯走到門邊，看著顧承曦溫柔地放下蘇洛，不由輕笑出聲，“其實我早就猜到你們待不滿整場舞會，不過，今晚已經足夠轟動，還得多虧兩位助力。”
“開車來的路上我就注意到今晚的星星亮得難得，想帶洛洛去後山觀景臺看看。”顧承曦低聲解釋，“洛洛還沒適應這樣的應酬，如果在這待得太久，我怕他會悶得暈過去。”
陸依琳眨了眨眼，似乎想說什麼，最終還是隻是笑著點了點頭：“也好，祝兩位玩得開心——記得替我向今晚的星星問好。”
顧承曦說的觀景臺離雲嵐莊園不遠，懸在陡峭山壁外側，顯得格外清幽。夜風裹挾著松針清香掠過，洛剛要伸手觸控欄杆上凝結的露珠，背後驀地傳來溫熱觸感。他轉頭正對上顧承曦含著笑意的眼睛，那人伸手虛指天際，嗓音比山風還要輕：“之前我在這裡看到過流星。”
蘇洛盯著他映滿星子的瞳孔，喉結動了動：“之前你……和別人一起來看的？”
“嗯？洛洛不關心我許了什麼願望，反倒問我是不是和別人在一起？”顧承曦握住蘇洛撐在石欄上的手，骨節分明的手指順著指縫滑進來扣緊，“是不是吃……”
“沒有！”蘇洛連忙轉開視線，望向遠處閃爍的星子，試圖掩飾自己的失態，“我，我只是隨便問問。”
山風捲起蘇洛後頸碎發，他這才發現自己還死死揪著顧承曦的衣服下擺。指尖慌忙松開時，那處布料已經皺成一小團蜘蛛網似的紋路。顧承曦突然貼近他耳邊，溫熱的氣息鋪滿他的耳廓：“我一個人來的，在這守了好久才看到一顆流星。不過，要是當時知道現在能這樣抱著你看星星……等上十天十夜我也願意。”
蘇洛感覺被對方呵出的熱氣燙得發麻，整個人往石欄上靠了靠：“沒人要你等……你想來看的話，直接來就好了。”
“現在不用特意到這來看了。”顧承曦低聲笑著，捏住蘇洛的肩膀把他的身子輕輕轉過來，“不過，雖然星星就在你的眼睛裡，我還是希望你看我的眼神能更……專注一些？”
“還要怎麼專注啊……”蘇洛剛小聲說完，就感覺後頸被溫熱的掌心托住。他下意識閉上眼，顧承曦溫熱的唇果然貼上他冰涼的額角：“其實我許的願望是……”
話音被驟然颳起的一陣大風揉碎，豆大的雨點毫無徵兆地砸下來。蘇洛還沒來得及睜眼，就被顧承曦的外套整個罩住頭頂：“快走！”
顧承曦摟著他的肩膀往停車的地方跑，蘇洛踉蹌著鑽進副駕駛室時才發現自己半邊肩膀都濕透了。顧承曦甩上車門的瞬間，豆大的雨點突然變成傾盆暴雨，雨刷器在雨中瘋狂擺動，卻怎麼也刮不淨瀑布般傾瀉的雨水。
“見鬼……出來的時候天氣還很晴。”顧承曦扯開領帶，後視鏡裡閃過一道閃電，將山道兩側松林照得慘白。蘇洛把顧承曦的外套疊在腿上，用幹毛巾幫他擦著還在滴水的發梢：“這麼大的雨，我們……”
“別怕，我們慢慢開出去。”顧承曦開啟空調暖風和車載廣播，女主播急切的聲音混雜著刺耳的電流聲斷斷續續傳出：“青雲山……突發強對流天氣……請附近車輛立即尋找安全場所……”
顧承曦握著方向盤的指節有些發白，山路在雨幕中模糊成扭曲的灰白色帶子。輪胎碾過碎石的聲音突然被悶響蓋過，蘇洛抓著安全帶的手指驟然收緊：“小心落石！”
顧承曦猛打方向盤躲過滾落的石頭，蘇洛整個人被慣性甩向車窗，又被安全帶狠狠勒回座位。擋風玻璃上突然炸開一片泥漿，顧承曦的臉色有些難看，一腳油門沖過塌方路段：“本來想開到山腰平臺躲一躲……這下看來是過不去了，只能先找個比較安全的地方躲躲。”
已經停擺好一陣的車載廣播再次斷斷續續傳出聲音：“紅色預警……請立即……”
“承曦，之前上山的時候，我好像看到前面那段路附近有個帶小廣場的廢棄護林站。雖然看著挺舊的，但那裡應該暫時還安全。”蘇洛試圖指引記憶中護林站的方向，“往那邊開……”
“收到！”顧承曦按照蘇洛的指示小心地往前開，天色漆黑如墨，只能隱約辨認出路邊的輪廓。護林站破舊的大門在風雨中吱呀作響，顧承曦在廣場上停好車，但雨勢太大，地上又有不淺的積水，兩人還是隻能留在車裡等待。
“還好有車載衛星電話……”顧承曦冷靜地呼叫救援，結束通話電話後輕輕嘆了口氣，“救援隊說山體滑坡堵了主路，最快也要淩晨才能上來……嘖，這鬼天氣，本來還以為是一場浪漫的星空約會……我們還是到後座躺著等吧，總比僵在座位上舒服。”
蘇洛解開安全帶，顧承曦伸手扳動座椅調節鈕，後座頓時變成個能躺下的臨時床鋪。蘇洛剛爬到後座就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顧承曦把暖風加大幾檔，隨後伸手把蘇洛撈進懷裡：“靠過來些，這樣暖和。”
蘇洛猶豫了一下，紅著臉陷在顧承曦臂彎裡。顧承曦拉過薄毯裹在兩人身上，蘇洛蜷起膝蓋時不小心碰到顧承曦的腿，剛要道歉，對方反而把腿往他這邊靠了靠：“這樣暖得快些。”
車載空調的暖風漸漸驅散了蘇洛身上的寒意，他僵著身子不敢亂動，哪怕後座空間比前座寬敞不少。當顧承曦真的躺下來摟住他時，蘇洛感覺氧氣莫名稀薄起來。暴雨砸在車頂的聲響彷彿被調低了音量，讓他能清晰聽見自己吞嚥的聲音。
車頂突然傳來冰雹砸落的脆響，蘇洛本能地往顧承曦懷裡鑽了鑽。這個動作彷彿開啟了某個開關，親密無間的觸碰讓兩人同時僵住。
“抱歉。”顧承曦喉結急促滾動兩下，“那個……我……”
“沒事……”蘇洛把臉埋進他胸口，紅透了的小耳朵誠實地從碎發間露出來，讓顧承曦忍不住用手捏了捏。其實車載空調的暖風已經將狹小空間烘得溫熱，但兩人反而黏得更緊。
交錯的呼吸早就糾纏成團，顧承曦的唇峰堪堪擦過蘇洛發燙的肌膚，蘇洛清楚地認識到這樣的感覺從未出現在自己與其他人相處的時候。他微微顫抖著，剛想開口說些什麼，就被顧承曦用舌尖輕輕頂了回去。
不同於之前總是剋制著的觸碰，這次顧承曦的吻兇得像是要把兩人之間那層隔閡徹底碾碎。蘇洛從來沒想過，原來接吻的時候會發出這樣黏膩的水聲。糾纏的唇齒終於分開，只是調皮地帶起一線銀絲。顧承曦的手掌順著禮服下擺滑進來，指腹上的薄繭在蘇洛白皙的肌膚上摩挲。
蘇洛羞惱地攀著顧承曦的肩膀，車外卻突然射來刺眼的探照燈光，擴音器刺啦的電流聲把車內的微妙氛圍撕得粉碎：“車內人員請注意！山體東側發生二次滑坡，請立即跟隨救援車輛轉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