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無燈,清冷孤寂,唯有主屋火光微亮。
屋內氣氛嚴峻緊繃。溫琢玉允許公子棋枕於自己的腿上,摁住其雙手,方便柳垂澤將湯藥灌進去。
有縷亮色陷在他淺淺的眼窩,那塊肌膚紅紫高腫,現在已經開始泛青了。光是看著都很痛。溫琢玉情不自禁,眨了眨眼。
如此粗暴,如此魯莽。自然是魏小公子揍出來的了。
說起幾個時辰前,在與秋顏互通訊息後,他便理清了目前局勢。時不待他,機不可失,秋顏深知其中的輾轉之道,當下報恩心切,打定主意與柳垂澤一齊同溫琢玉會合。首要是先確保公子棋之安危,當幾人風風火火闖入雲鷺村找人時,那興師動眾的場面,可謂是十分令人無端害怕,也是非常之有效果。大多村民不明就裡,以為又是官兵來搞事了,霎時各個魂飛魄散,抄起物什家夥就閉門不出,倒也方便他們行事。
等推開竹門,映入眼簾的便是公子棋磕於桌上,那紙蒼白憔悴的臉。昏睡不起,不省人事。柳垂澤草草在屋內踱步一番,秋微早已沒了蹤影。
溫琢玉伸手探他鼻息,見有氣才放下心。結果剛撤開手, “死”到一半的公子棋忽然詐屍,趁其不備照著溫琢玉耳垂便是一口。溫琢玉嚇死了,也痛死了。捂住往外滲血的耳垂,撲進柳垂澤懷裡嚶嚶嚶。
那。公子棋,是如何被揍著的呢?
原是魏小公子被家父勉為其難解了禁足,閑不住,便一路跟蹤他們來到了此地。來了也始終在暗處窺探,沒有出面。所以,當溫琢玉剛被咬傷那一瞬息間,他便果斷跳下瓦簷,不待人反應過來,已經抄起拳頭砸了過去。
眼見公子棋喝不進去藥,喂進去,又吐出來。秋顏嘆了口氣,坐在一旁道:“魏公子,你也太魯莽了。”
“抱歉抱歉, ”魏小公子滿臉歉意,“當時也不知是怎麼了,看他那般暴走,我一時沒忍住……是我下手沒輕沒重。”
溫琢玉剛被咬,心有餘悸,捂住胸口不敢看腿上安然閉目的罪魁禍首。還可憐自己的耳垂,一碰就激烈的痛,嘶嘶吸氣:“哪裡沒輕沒重,今明輕得很。依我看,你當時就應該將此人打趴在地,拳打怎麼了?都沒腳踢呢!該啊他,真的是……哥哥,我以後再也不理你半步距離了,我好痛……”
魏小公子雙手合十。
發現喂不下,也不做徒勞功夫了。倒不如待他蘇醒讓其自力更生來得更穩妥。於是乎,柳垂澤放下瓷碗,坐到溫琢玉手邊,伸手隔空地碰了一下。
溫琢玉撅嘴。
溫琢玉雙手挽住他的臂彎,眨眶微紅,眼尾濡濕:“我討厭杭州。”
柳垂澤拍了拍他的手背,溫柔地安撫:“不哭。乖。我為你上藥。”話落,從袖中取出一盒草藥膏。
這邊,留溫琢玉乖乖伸過腦袋讓其塗藥,袖口動作間又風浮動,吹得微涼。他笑眯了眼。
以盤中果子果腹,秋顏倒了杯水,一飲而盡,烏黑發間珠釵隨之輕顫搖晃,發出悅耳聲響。
她左右打量,像是在找什麼。道:“先前常伴大人身側的那名少年呢?”
柳垂澤垂眸專注,勉強分出一點心,只管問:“什麼少年?”
“那個束高尾的少年呀。之前在山莊見過的。”
柳垂澤沉思,豁然開朗,淡笑道, “你說那位?他徵戰沙場去了。尚未歸京。怎麼了?”
秋顏拍掌:“原來他真是皇帝啊!”
這話,說得奇怪。徵戰沙場也可以是將軍,她怎麼能這麼篤定墨允恩是皇帝。他問:“此話何意?”
秋顏笑吟吟地道:“對峙時我就見他內襯龍紋金黑,就察覺到啦,您那時,難道沒發現嗎?還有那袖口的玉佩,上面刻了“朕專屬”三字,都這樣兒了,顯而易見嘛。他不是皇帝誰還是呢。”
上藥動作一頓,戳到溫琢玉了。
溫琢玉扭過頭,又開始撒嬌:“輕點輕點。”
“……”柳垂澤低眉斂目,看著藥膏盒。
好漫長,他緩而用力深吸一口氣。
敢情他是拿隨身物件當自己的金印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