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何歡和白辰的對話何苦其實沒聽懂幾分,那兩人雖是笑顏相對言語間卻全是試探,這樣心機深沉的何歡讓他很不習慣。這才發現,不論是遮天鎮那風華絕代的何歡還是此時深不可測運籌帷幄的何歡,他都不曾見過。或許,他並不是很瞭解這個一百歲的自己。只是,他仍然相信那晚在月下同自己約定要一同踏破虛空之人才是真正的何歡。
白辰已走遠何苦自然也在榻上現了形,何歡瞧他神色不似往常活潑,料想是方才見了白辰同自己談話的模樣,對心上人的形象有些幻滅。少年人嘛,總希望自己喜歡的那個人超凡脫俗與眾不同,突然得知對方是個心中藏了百般算計的狡詐狐貍,一時難以接受也是有的。何歡自認自己對何苦很是體貼,如今也不戳他傷疤,只是輕聲提醒道:“何苦,不要愛上白辰,他活不了多久了。”
何苦正望著鏡子裡的自己發愁,誰知他竟突然冒出了這麼句話,心裡瞬間苦悶了起來,就方才情形這兩人分明早就勾搭上了,過去就他一人可以在何歡面前談及步青雲,如今見白辰亦是如此本就不大痛快,誰料何歡這廝還擔心自己撬他牆角,心裡更是越發添堵。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立場反對何歡同誰歡好,便只能忿忿回:“你放心,我對男人沒興趣。”
何歡在風月中打滾了幾十年,瞧他神情便知是言不由心,加之早感應到了他酸楚的心情,這分明是為情所困求而不得的情狀,只是少年未曾經歷過□□想必還不知自己已心動了。何歡活了一百年未曾對任何人傾心,因為他心中唯有天下,誰料養出個何苦竟被那白狐貍勾走了初心,想想只覺虧大發了。兩人一心同體,何苦的情緒自然瞞不過何歡,只不過他是半分也沒往自己身上想,倒是讓白辰無端背了兩口黑鍋,當真是冤得很。
雖心中有些不悅,何歡到底是大風大浪裡出來的,見何苦仍是一副心酸的模樣,便伸手把被自己斷定為失戀中的元嬰摟到了懷裡,拍著背柔聲安慰:“別難過,若你真喜歡狐妖,待過個幾十年雲側長開了未必會比白辰差。”
何歡平日裡也沒少騷擾自己的元嬰,何苦往日是從不覺和他接觸有什麼的,今日也不知怎的,被摟住的那一瞬心髒竟跳了跳。何歡向來懶得束發,平日出門只隨時折些花草樹木將頭發略略一綰,或許正是這樣的緣故,他身上總是彌漫著草木香氣。如今靠在本體懷裡,何苦只覺淡淡幽香撲鼻,一時也分不清到底是松還是竹,只知聞著那味煩亂的心便靜了下來,什麼都不再去想。
感知到他愁苦心情瞬間消散,何歡只當自己話語起了作用,想想素日何苦同雲側處得極好,自己原是預備用雲側對大雪山做些動作,如今倒是不大合適了,便嘆道:“罷了,既然你喜歡雲側,那便把他留給你吧。”
這話一出何苦又是一頭霧水,好好的怎麼他就喜歡雲側了,暗道和何歡繼續這個話題自己還不知道要被配多少男人,便把話生生一轉,問回了正事:“你說白辰活不長了,那你和他結盟沒問題嗎?”
何歡倒是沒想到他會這麼問,不過轉念一想,白辰那事明顯有隱情還是莫讓他再傷心了,便只說了自己對大局的猜測:“若白辰還能活個幾百歲定會選擇繼續觀望,等到我和青虛子決出勝負再做決定。可是現在他沒時間了,所以寧可孤注一擲在我身上賭一把。若我勝過了玄門,大雪山自然會因此得幾百年安穩。即便最後我輸了,白辰一力承擔勾結魔修的罪名以死謝罪,依舊可以將大雪山撇得幹幹淨淨。我經歷過,所以我清楚地知道當一個人心懷死志時能做出多瘋狂的事。”
這樣的做法同過去的步青雲竟是如此相似,何苦聽完便心裡一動,眼眸緩緩和何歡對上,輕聲道:“你願意和他合作,是不是因為他某些地方和你挺像的。”
這話竟是真真說中了何歡隱藏在深處的心思,他雖是習慣了算計天下的行事模式,卻是從不因利益向人示好的。今日同白辰合作,未嘗不是因對方為大雪山捨生忘死的行為合了何歡隱藏在心底的道義。只是,這從未向任何人坦言過的執著,今日竟是被何苦一語道破,深深望著那雖輪廓與自己一模一樣但氣質要爽朗得多的臉,他難得真心地勾出了個笑:“這世上還是自己最懂我。”
何歡在何苦面前向來是笑意盈盈的,可是這樣真心實意的高興卻是極為難見,那樣惑人的桃花眼就這麼滿載溫情對著他,視線相對便似春風忽地吹醒了沉睡的桃花,世界只剩了迷離的暖意,腦中一片空白,一時竟完全不知該去想些什麼。
連忙把視線轉向鏡子,對自己的臉看了幾遍何苦才冷靜下來,只是心裡仍有些竊喜,至少,他可以肯定不論多麼喜歡,何歡都不會對白辰那樣笑。經過一百年的歲月,何歡眼裡的桃花早已落盡,那是隻屬於步青雲的繁花似錦,唯有在少年時的自己面前才會短暫地再現。不論是獨立於雲端的步青雲,還是將自己隱藏在無盡陰霾背後的何歡,他們的世界都不允許自己以外的人進入。
看著鏡子裡一模一樣的兩人,何苦心中的鬱結忽然全都消散,伸出手掌握緊何歡指尖,認真問道:“何歡,你希望我變成什麼樣呢?”
他想何歡大概是希望自己成長為步青雲的,畢竟白辰已經言明等待步青雲歸來。他雖喜歡現在能隨意玩鬧的生活,可若是何歡需要,他也可以斂了少年心性,做回那個沉穩守禮的步青雲。既然步青雲可以為了玄門理想絕了一切少年樂趣,他為了何歡也同樣可以。他還不明白自己對何歡到底是何種心情,他只知道自己很想一直和他這般相處下去,最好能持續到永遠。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聽了這話何歡眼中亦是閃過一絲迷茫,手指不自覺在他面頰上摸了摸,思慮良久,才輕笑著回:“你覺得如何活著最快活,就那般活吧。”
何苦不知他此話是否發自真心,不過他自己心中已有決意,當即便佔了身體,提起劍便要出去,“我去練劍。”
隨意把身體讓給他,何歡發現自己有些看不明白何苦心思了,不過他知道少年肯定不會發自內心喜歡練劍那般枯燥的事,便提議道:“江南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左右青虛子一時半會兒還來不了,我可以帶你出去玩幾天。”
“你不是叫我做讓自己開心的事嗎,我現在就只想練劍。”說著與自己往常性子完全不符的話,何苦提劍便出了青雲殿。
凝視自己的身影遠去,何歡卻沒跟上,只回頭望著問靈鏡中的自己,無聲地笑了笑。
鏡子你看,就算抹了記憶重新再來,我依然會走上這條路,這,就是命啊。
只可惜,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那個為了守護旁人拿起劍的少年都註定要從雲端墜落,身陷血海,永無歸途。
何歡那樣的神情何苦沒有看見,他落在靈泉之中,心中回顧著早已背下的劍招,一遍又一遍地練習。天道劍意需要持劍人道心穩固才能形成自己獨有的劍意,他沒有結丹還無法領悟其中奧妙,只能先用苦練將基本劍招刻進身體本能。既然和青虛子一戰無法避免,他只有抓緊一切時間讓自己變得更強些,至少,在大戰時希望自己能發揮些許作用。
竹影之間,少年一次又一次重複著相同劍招,銀刃劃破落下竹葉,紅衣在煙霧間飄搖,他的劍法明明已足夠精妙,神色間卻是一點也不見滿足,只將全部心神放在劍刃,務求每一劍都達到極致。
當秀娘猶豫著踏進靈泉範圍時,看見的便是這副場景。她從未在少宮主臉上見到如此認真的神色,一時竟無法肯定此時用著身體的到底是哪個靈魂,最後還是何苦從池子倒影發現了她,收了劍轉身笑道:“秀娘你們回來了,怎麼站著不說話?”
幾個護法之中何苦最喜歡的還是秀娘,在宮中的這些日子她總是如姐姐般照顧自己,雖知道這是何歡的情面,心裡也是十分感激,如今見她平安回來自然高興。
見了這笑秀娘便確定在這裡的必定是少宮主,稍稍鬆了口氣,躊躇著望了望他,只問:“少宮主,宮主在你身邊嗎?”
她的神色十分古怪,何苦心裡有些奇怪,想了想還是如實回答:“我想要一個人練劍把他留在上面了,你找他?”
聽了這話她的神色一鬆,似乎生怕何苦將何歡叫來一般,連忙道:“我有些話不敢同宮主說,可是今日不說只怕以後都沒機會了,能否請少宮主替他聽一聽呢?”
這些時日何苦早習慣了自己傳聲筒的設定,見她如此立即便點頭應了:“好,你說,我等會兒上去告訴他。”
見他答應秀娘神色一喜,手指緊緊抓著帕子,深吸一口氣,似是下了很大決心才能開口,“少宮主知道我為何會被稱作秀娘嗎?”
這個問題何歡還真沒同他說過,何苦愣了愣,正想著怎麼回,便聽她悠悠嘆道:“我,曾是皇宮內的一名秀女。”
作者有話要說:
何歡:我的元嬰被狐貍精迷住了怎麼破!
何苦:我的本體一門心思想要撩狐貍精!
白辰:這兩個自戀的家夥在腦補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