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行不動聲色地把她的神情變化收入眼底。
“聽說那個娘娘廟,前幾年才修好的。”沈安行說,“之前好像也想動來著,但是工事才起個頭,就突然停下了。停了七八年,前段時間才開始重新動工。”
“是這樣嗎?”邊老師苦笑了笑,“你知道的很多呀。”
“我跟那朋友關系還算不錯,他知道什麼都跟我說。”沈安行說,“邊老師知道那個廟為什麼突然停工嗎?”
“這還真不知道。”邊老師說。
“因為裡面燒死過人。”沈安行平靜道。
邊老師沉默。
“娘娘廟以前是觀音廟,觀音廟外頭是條河。那個村子很偏,四十多年前,廟裡廟外丟了一共四條人命。”
“先是偷情被發現的一對男女。女方被沉塘在廟外的一條河裡,男方在河邊被村人活活打死;後來有人說,村裡一對小年輕好像有關系,於是他們又發現,兩個小男青年有那種‘不正當’關系。”
“村裡的人就說,他們中邪了。在灌符水做法事都沒效果之後,村民把他們關進破廟裡,一把火燒了。”
“但他們沒死絕,其中一個跑了出來。他憤恨交加,回到村裡,砍死了幾個村人,但雙拳不敵四手,最後也被摁在河邊揍了一頓,扔進河水裡,沉塘溺死了。”沈安行說,“隨後三十幾年後,也就是八九年前,道路開發、景區擴建,那個村子通了大路,好起來了,上邊就想把破廟重建,建成一個景區。”
“結果剛一動土,據說就有了怪事。”沈安行說,“出了什麼事,誰也不知道。但據走漏的風聲說,白天時那裡出現了鬼影,晚上包工頭做了怪夢,夢見渾身焦黑的焦屍和燒成火海的破廟,還有不知道是誰的尖叫,有個聲音一直在喊‘救救我’。”
“所以,工事才吹了。”
邊老師拿起拿鐵,抿了一口——她眉頭蹙了蹙,神色複雜。
看起來,她沒有很過人的演技,瞞不住什麼。
沈安行想。
“我那個朋友,是被他父親帶出村子來的。”沈安行緩聲繼續,“這幾年,他父親跟他零零散散說過一些。他說,他見過那個被燒死在破廟裡的人。”
“聽說是個剛要去上大學的小孩,其實根本沒什麼不對勁。就只是喜歡了個男的而已,兩個人就一起被當成了惡鬼邪祟,鬧得村子裡不得安寧。”
邊老師輕笑了聲。
她說:“到底是誰讓村子不得安寧?”
沈安行一頓。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看著他,“沈老師,我看你簡歷也是文科,就別玩燕國地圖了,匕首拿出來吧,實話實說,怎麼樣?”
沈安行沒吭聲,打量了她兩眼。
邊老師還是面帶笑意,但笑意之中無奈深深,帶著股對於偏見的、無能為力的憤恨。
她咬著牙。
沈安行往下看了看,看見她指尖摳著拿鐵飲料的表皮,一下一下不耐煩又生氣而用力地摳開了飲料的包裝皮。
沈安行沉默片刻,明白了什麼,嗤地笑了一聲。
“贏不過。”他嘟囔了句。
“什麼?”
“沒什麼,我說我家裡的事。”沈安行說,“我說我男朋友真是百發百中,說什麼就是什麼。”
邊老師一怔。
“所以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有批判那兩個人。”沈安行說,“你說的對,讓那村子裡不得安寧的,不是那兩個談戀愛的男人。”
“是村人本身。”
他說,“他們自己看不過去,非要施以‘制裁’。不安寧是他們自己帶起來的,和那兩個人沒有任何關系。他們自詡正義,以為自己就是公正,其實只是一群無頭蒼蠅聚集起來的烏合之眾。”
邊老師迷茫地眨巴眨巴眼,一臉猝不及防——一看她就是沒想到,居然反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