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叫他。
溫默竭力睜開眼皮,努力眨了幾下眼,望見江奕的臉。
他茫然了瞬,忽然耳邊清明許多。
“你幹什麼啊!”他聽見林紅大叫,“老溫!老溫你怎麼樣——江奕你瘋了!你砍他幹什麼!”
“那他打他幹什麼!?”江奕歇斯底裡地喊叫著,“這都什麼傷!?他拿鋤頭打!?他瘋了嗎!”
“打不死的,我攔著的!”林紅說。
“狗屁!”
江奕抹掉溫默臉上的血,“攔著的……你攔個鬼!攔著還能打成這樣嗎!?”
溫默望著他。江奕哭了,熱淚滾滾落下來,順著臉頰砸到溫默的臉上。
溫默呆呆地看著他,他從沒見過江奕這麼憤怒。那張一向明媚的臉,那會兒也被打得青青紫紫,嘴角還有血痕。因著憤怒,江奕眉間皺出一道深溝,咬牙切齒,眼角都在抽搐,呼吸都急促。
原來奕哥兒也會生氣。
他慢吞吞地想,然後被江奕抱了起來。
“你去哪兒!?”
江奕沒有理她,他把溫默抱在懷裡,帶著他往外闖。
他想帶他跑,他想帶溫默不管不顧地往外跑。
溫默看見江奕那張憤怒的臉,聽見他哭泣的聲音,被他抱著顛簸得很疼時,他聽見江奕哽咽的對不起。
他沉在水裡,身下的鬼手一隻一隻地抓住他,把他往深處拉去。
他感到如那日一樣的撕扯。有人把他從江奕懷裡拽出去,他伸出傷痕累累顫抖的手,江奕也緊拉著他的手。
江奕咬牙切齒地不想松開他,可更多的手伸過來,將他們扒開。
江奕慘叫得撕心裂肺,目眥欲裂,被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掰開,被強硬地跟他分開。
他喊溫默、溫默、溫默。
溫默張開嘴,竭力發出幾聲悽慘低啞的氣音回應。
但無濟於事。
他們被分開了。
沒有跑得出去,江奕被架回江家,溫默被帶回老溫家。
林紅難得地把溫默放到床上。溫默緩了幾天,得了些清醒過來。
他鈍鈍的腦子裡木了好久,才納悶起來,怎麼溫文學這幾天沒來打他,也沒看見他的影子,連聲音也沒聽見。
直到某天家裡來了人,在外頭和林紅說起話來。
他聽見林紅悽悽切切地哭,說:“老溫死了。”
溫默渾身一震。
來人嘆了口氣,勸她節哀。
他們聲音低低,溫默只聽到了只言片語。他靠著那些只言片語拼湊了好久,才明白那天究竟怎麼回事。
原來,他差點沒被溫文學打死。
他這幾天渾身是血,老溫拿鋤頭在他身上開了好幾個洞,傷口深得血肉模糊,能見森森白骨,林紅想攔卻攔不住。
他快要被打死的事兒,早就被溫文學出門去忙活時,罵得滿村風雨,所以也落到了江奕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