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江奕又說什麼了?
溫默忽然記不清了,只記得他對著自己嘰嘰喳喳了好一頓,到最後也問不清他到底叫什麼。
他只記得那時候陽光不錯,河面上吹來風。江奕說到最後,突然拿過他的盆,說要幫他洗衣服,然後說他十二歲,溫默得叫他一聲奕哥兒。
他說有你奕哥兒在,以後那幫小兔崽子就不會欺負你。
他說他們再欺負你,你就來拿拳頭錘錘你奕哥兒,奕哥兒就知道了,就會幫你去出頭。
真是從來沒人說過要給他出頭。
溫默再沒抬手比劃,只是忽然有些想哭。他低下腦袋,悶悶地把江奕給的衣服拉緊幾下,耳尖和鼻子更紅了,眼睛也有點紅。
江奕一直叫他小孩兒。
後來他知道溫默的名字了,但有很長一段時間,也只是零零星星叫他幾聲溫默而已。更長的時間裡,他還是叫他小孩兒。
奕哥兒是有段時間只把他當弟弟看的,溫默知道,因為他一直叫他小孩兒。
江奕來了沒幾天,村子裡就傳開了他家的傳言——江勝國的嫂子李桂蘭,帶著三個孩子來投奔他了。
這事兒很快被眾人所知。
沒過幾天,村長就上門去探望了。他把李桂蘭和她三個孩子的名字登入在村民的居民簿子上,還把自己的兒子帶了過去,和江奕認識。
那就是於覃。
於覃人很熱情,很快就帶著江奕去村裡的小學報名,江奕便又去上學了。村裡的小學上完,他們又報名去了村子外的一所最近的中學。
從村子裡去那所中學,大概半個多小時的腳程。
有同學情誼在,再加上於覃和江奕一樣都是熱情性格,好一段時間,江奕都跟於覃更親密點。但他也沒冷落溫默,不上學的時候隔三差五地就來找找他,陪他在河邊坐一會兒,或者幫他洗洗衣服,有時候還拉著他一起去小賣部,用零錢給他買點吃的。他說他太瘦了,該多吃點。
為了聽懂他說話,也為了溫默能表達出自己的意思,江奕甚至還偷偷帶他去縣城去學手語。他給林紅找藉口說帶溫默去縣城幫他賣菜——江勝國的菜地,被他們母子女三個種的很好,隔三差五就能去縣城裡賣。
藉著這個由頭,江奕還去溫家找林紅說,要借溫默幫他去擺攤,等回來了,會偷偷給溫默三毛錢做感謝,但是別讓老江和李桂蘭知道這事兒。
有了錢拿,林紅自然沒話說,連忙笑著應了下來。
就這樣,江奕帶他去縣城裡賣菜,賣完就帶他去學手語。溫默這才知道自己該怎麼比劃了,江奕也才能明白他的意思。
雖然江奕都這樣了,但溫默那會兒還是覺得他跟於覃更親密。
人家兩個人一起上下學,一起早起,一起回家。
有時候江奕來找他的時候,於覃路過,就也會停下來跟他說幾句話。他們說的都是學校裡的事,溫默一個字兒聽不懂。
每想到這兒,溫默都有些失落,總想著自己要是也能說話也能上學去就好了,江奕就會跟他呆更長時間,很多話或許也只會和他說,不會輪到於覃——但他轉念又覺得自己不應該。江奕願意好聲好氣地跟他說幾句話,願意一直跟他打交道,陪他在河邊吹風,請他吃點東西,願意一直這樣當他的奕哥兒,他覺得已經很不錯了。
山連山的小村子裡月升日落,日夜更疊,歲月輪轉。
這樣的日子平和地過了幾年。
江奕在村子裡的時間一長,村子裡的人也開始經常談論他。
他們說他真是會照顧人,李桂蘭真是有福。
他們說江奕對他親弟弟妹妹都好,會幫著他媽哄小孩兒,還會幫著他媽下地幹活,上學也不用操心。
“李桂蘭真是命好。”林紅在家裡也嗑著瓜子,不住地感嘆,“生了個兒子跟生個老公似的,什麼都幫襯她,也不用操心。”
溫默聽了這話皺皺眉,渾身不適,又說不出來是哪兒不適。
反正不舒服。
溫默這會兒已經十二歲,江奕十六。
溫默長高了些,但也沒高到哪兒去。到盛夏了,外頭蟬鳴不斷。
某日早起,突然村裡傳來訊息。
江奕把江勝國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