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沖到轎子跟前。一個男村人上前去,把他攔了下來。
“和尚,你這是幹什麼!”男村人說,“正冥婚呢!”
“冥婚!?你們還敢冥婚!?”和尚推著他的肩膀,焦急不已,“還不快住手!你們不知道沈奕怎麼死的嗎!不知道林無怎麼死的嗎!?”
“你們這跟給自己挖墳有什麼區別!”
沈奕敏銳地察覺到不對。
他偏頭,恰巧望見在火盆跟前燒著紙錢的村婦臉上閃過一絲無措。
她驚慌地低下頭,眼珠子滴溜溜轉了一圈,嚥了口口水。
再抬起頭時,她一臉強撐起來的理所當然:“還、還能怎麼死的?!那沈奕鬼上身了,村子裡的人被逼的,才把他鎖在破廟裡燒死了!”
“大夥、大夥也是沒辦法!”
“對!”旁人連忙附和,“大夥都是沒辦法,都是被逼的!”
“那裡面只有沈奕一個嗎!?”渡衡和尚大吼,“那為什麼把林無也鎖進去了!”
沈奕猛地一怔。
他下意識地轉頭,望向溫默。
沒來得及看清溫默的臉,他聽見村民們喊——
“林無也中邪了啊!”
“就是啊,他是跟沈奕一起中邪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男村人嚷嚷,“他大爺的,那是江勝國親自抓著的!”
“兩個大男人在河邊偷情,不是中邪是什麼!問他們怎麼回事,他們又不說!”
“到後來沈奕跟瘋了似的,把他大伯都砍了,把林無他爹都砍了!”村民說,“就是中邪了!給他灌符水都不管用!”
溫默低眸,眉眼淡然地和沈奕對視。
彷彿只是在聽家長裡短雞毛蒜皮的小事,溫默只是很淡然地望著他。
沈奕心中忽然一片荒誕。
聽到的一言一語都太荒謬了,真的太荒謬了,荒謬得沈奕居然無法覺得荒唐。
他懵了,腦子裡一片空白。
“兩個人都灌符水都不管用,還那麼嘴硬!肯定是中邪了啊,說什麼他們都要在一起待著,哪兒有兩個男人在一起的!”
“肯定是都中邪了!沈奕還砍人,他是村子裡最懂事的孩子了!突然變成這個德行,肯定是——”
渡衡和尚大吼:“他怎麼不砍你們!?林無他爹要把他打死了,他家裡人不敢動刀,又攔不住那個酒蒙子,沈奕不動刀,誰去救林無!?”
村民們說:“打的不是他!”
“他爹是想把他身上的鬼打下來,那是為了他兒子好!”
“沈奕瘋了,林無也中邪了!什麼法子大夥都試過了,都沒辦法!沒辦法才把他們兩個都鎖在破廟裡面,想一把火把他們身上的鬼燒了!王神婆說了,這樣有用!命硬的話,他們就能活著出來,只有身上的鬼被留在火裡面!”
“林無不是就出來了嗎!”他們說,“王婆子說對了啊,林無活著出來了!”
“他是自己想不開,出來又砍人,說什麼是我們把沈奕害死了——真是不識好人心!所以沒辦法,我們把他投河了!誰讓他狗咬呂洞賓!”
沈奕的手開始哆嗦。
腦子裡嗡嗡作響,他再次聽不見人們說話了。鋪天蓋地的爭吵聲裡,他慢慢拼湊起了事情的原貌。
幾十年前,他是跟他媽來這個村子裡,投靠他大伯江勝國的。
他和溫默談了戀愛,某天被江勝國抓到了。
於是村民們討伐他們……村民們覺得他們是中邪了,他們髒死了。
他們被強灌符水,被打得不成樣子。沈奕奮起反抗,他們說他瘋了,拿著刀亂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