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妙,他甚至有種想長舒一口氣的鬆快和痛快感。
這情況過於荒謬,沈奕心裡又生出一種荒誕感。他對著龔滄的屍體懵了一會兒,忽然聽見一陣水聲,似乎是誰在洗著什麼。
沈奕轉過頭。
他記得不遠處有條小河。
聲音也的確是從那邊發出來的。
沈奕走了過去。
河邊有一個人。
一雙靴子被放在岸上。那人站在水裡,彎著上半身,擼起褲管也擼著袖子,一身衣服都是黑的。他正低著頭捧著水,洗著胳膊上的血跡。
那人的兩只胳膊上鮮血淋淋。他好像嫌那血很髒,搓血搓得特別用力。
那是溫默。
溫默耳朵很好使,聽到沈奕過來的腳步聲,手上的動作就立刻一頓,回頭望來一眼。
他眼神如刀,像一頭狼。
沈奕被他看得一哆嗦。
他沒來由地有些無措,支支吾吾了一會兒,目光突然落在自己拿在手上的黑色沖鋒衣上。
沈奕腦子裡立馬通了電閘有了主意,他忙把衣服拿起來:“那個,我是想把這個……還你……”
他越說聲音越低,越說越莫名的沒什麼底氣。
雨還在下,沈奕收了聲音,眼神卻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再配上這淅淅瀝瀝的小雨,他那雙眼睛濕漉漉的,就那麼跟個坐在雨裡的、將要被遺棄的小狗似的望著他。
溫默從前就最受不了江奕這一套,這人也最喜歡用這套把他吃死。
他閉了閉眼,嘆了口氣,直起身,回身過去。
溫默全身都是血。
溫默朝他揮了揮手,做了幾個手勢示意他,那件衣服溫默不要了,給他江奕了。
“我不能要,”江奕忙說,“沒事的,我年輕呢,淋點雨沒事。你看你這麼瘦,你多穿兩件吧。”
溫默朝他抹了下自己的脖子,又點了點自己的心口,又攤了攤手——他說他早死了。
江奕不說話了。
但他的眼睛還是灼灼地亮著光,張了張嘴後又欲言又止。溫默看得出來,他這奕哥兒還想說話。
溫默皺了皺眉,突然看不太懂他。
他把龔滄殺了,在這江奕眼裡就是殺了他兄弟,江奕理應討厭他才對。
溫默又指指獵殺場裡的屍體,朝江奕做了幾個手語。
【我殺了他,】溫默用手語比劃著說,【反正你會討厭我,離我遠點。給你的衣服如果你不要,你就扔掉。】
他比劃完就低身下去,繼續洗胳膊。
他卻聽見江奕說:“我不討厭你啊。”
溫默一怔,抬頭望去。
江奕還是眼睛濕漉漉、亮晶晶地看著他。
“我不討厭你,”他說,“我們……能談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