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這麼回事。”帶傘的罪人白了龔滄一眼,“新人就閉上嘴,別給我添堵了,有病。”
他轉身氣呼呼地走了。
龔滄有些無措地站在原地。
“來齊了吧。”
有道蒼老的聲音突然說。沈奕轉頭看去,才看見屋子深處還坐著個人。聽聲音,似乎是個老太太。
外頭大雨不停,天氣陰沉,屋子裡也只有一盞昏暗的老舊吊燈。吊燈只昏昏沉沉地照亮著門口的這一片,老太太坐在沒有光的暗處,所以都沒人注意到她。
她甫一出聲,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老太太坐在一張床上,只能依稀看見個人形,看不見她的模樣。
罪人們都不說話了。
老太太咳嗽了兩聲。
“今天又橫死了兩個。”老太太嘆著氣說,“都三年了,一點兒記性都不長。”
“算了……死者為大。今天不早了,事情出的突然,下葬得後天了。”
“這村子好久都沒死過人了,下葬用的東西有很多都不齊全。你們得幫著找一找,做一做……”老太太沙啞地說,“橫死的人吶,有怨念。要是沒下葬好,就會變成厲鬼報複……所以下葬的時候,你們可得小心點。”
“你們明天……你們先過來些。”
罪人們面面相覷了下,相繼上前。
走近過去,他們也看不見老太太的臉——真是很奇怪,沈奕走在最前面,照理說這個距離,他應該是能看見老太太的臉的輪廓的。
可老太太的腦袋和黑暗相融成一體,沈奕什麼都看不見。
不過她身體和雙手的輪廓倒是看得清。只見老太太抬起手,顫顫巍巍地指著沈奕,又指了指龔滄、顏畔和西裝男。
“你們四個,”老太太說,“你們明天,去把轎子抬過來……轎子在村西邊的破廟裡。他們婚還沒結,還有怨念,得讓他們把婚結了。”
龔滄打了個冷戰。他二十一年的人生裡真是很少有眼下這種場景,即使立馬想到了那個可能性,腦子也因為不想接受而自動遮蔽了這個答案。
他臉色慘白地宕機了:“死了還怎麼結婚?”
“傻蛋,當然是結冥婚了。”西裝男說。
“轎子搬過來,把死人抬上去,結了冥婚,才能下葬。”老太太說罷,揮了揮手,“讓開。”
龔滄還想問些什麼:“可是……”
顏畔抬手就把他推走了。龔滄半句話都沒問出來,就被推推搡搡地推下了場去。
沈奕也被推走了。
“姐,她說村西邊的破廟,”沈奕回過半個腦袋來,小聲問,“該不會是……”
“多半是了。”顏畔也回頭偷瞄了下老太太,“應該是你被燒死的那個廟。”
“……不是我!我活得好好的呢!”
“哦。”
顏畔表情平淡冷漠如一潭死水,“抱歉。”
沈奕無語:“那你的表情能不能‘抱歉’一點?”
顏畔說:“我面癱。”
沈奕服了。
老太太繼續在那兒閻王點卯。她又指了六個人去找兩口棺材,四個人去做紙人,最後四個去他家後頭準備墓碑元寶和天地銀行的票子。
規劃完一切,老太太放他們走了。她說還下著雨,又快天黑了,明天再準備,要他們都回去好好休息。
“不說了,不說了,”她說,“晚上再說這些,就太不吉利了,還可能把……”
說到這兒,老太太頓了頓,突然不往下再說了。沉默片刻以後她噗嗤笑了起來,蒼老的聲音突然尖利地咯咯出聲,滲人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