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逢春沒覺得冷。聽?見腳步聲以後他?就?坐了起來,隔著相當一段距離,與站在門口的邵逾白遠遠對上目光。
只一眼,餘逢春的心就?徹底沉了下去。
無他?,夢中的邵逾白,面?上有極其明顯的死相。
這種死相與面?色蒼白形容枯槁沒有關系,只是?一種隱隱約約的靈氣浮現?,接近於?靈感,餘逢春境界夠高,可?以捕捉到。
邵逾白已時日無多。
如果一定?要有一個理由能勸說餘逢春放下師徒人?倫的戒備的話,那邵逾白確實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理由。
“……”
餘逢春怔怔地看著邵逾白朝他?走近,在兩人?之?間的距離縮短到某個界限的時候,一種奇異的連線感忽然將他?貫穿。
一瞬間,餘逢春連話都說不出了,只能喘息著倒在一片暗紅漣漪上,頭腦發昏,彷彿感受到弱點一般想要蜷縮起身體。
而一隻微涼的手,則在這時鉗住他?的肩膀。
邵逾白坐在床邊,長臂一伸,便將餘逢春攬進?懷裡。
於?是?細碎艱難的喘氣像細密的吻,烙在他?頸間。
“師尊今日可?好?”邵逾白在他?耳邊低聲問。
話語在混沌的頭腦中被模糊成帶著回?音的長線,餘逢春緩了好一段時間,才意識到這是?個問題。
他?搖搖頭。
於?是?邵逾白在他?眉間印跡那裡留下一吻,柔聲勸哄:“師尊再忍些時候。”
那點眉間印痕從來沒人?碰過,邵逾白甫一親吻,餘逢春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手指也不受控制地蜷縮起來,抓住邵逾白胸口的衣服。
這種感覺太不對了,好像有一根線穿透了他?的四肢百骸,然後纏在邵逾白的手指間。
因而只要邵逾白輕輕一扯,餘逢春的心都跟著顫抖。
他?問:“忍多久?”
這本?該是?冷淡的質問,卻因為感受過於?敏感,以至於?尾音都跟著顫抖,全無冷漠之?意。
邵逾白抱著他?,沉思片刻後答:“等我死了就?可?以了。”
餘逢春心中一緊。
看到邵逾白的死相是?一回?事,聽?他?親口承認是?另一回?事。
意識到這就?是?問下去的最好時機,餘逢春來不及思索,抓著他?衣領的手更加用力,道:“何必總說這些,只要你肯……”
剩餘的話語化作又一陣輕顫,消弭在唇間,餘逢春閉上眼睛,感受到邵逾白又落下一吻。
極為珍重,不見絲毫旖旎輕佻。
餘逢春深吸一口氣,想捱過又一陣的慌亂難受,卻不期然感受到邵逾白極其依戀的蹭過他?的鬢發,在他?耳邊低聲道:
“我死路已定?,退無可?退,師尊不必耿耿於?懷,徒留自傷罷了……”
他?說得坦然,一副已經認命的模樣,手卻死死攬住餘逢春的腰,半點沒有松開的意思。
餘逢春緩過勁來,想說些什麼,卻又聽?到邵逾白繼續道:“師尊願意陪我做這場荒唐的夢,我已經知足了,只盼百年之?後師尊別忘了有我這麼一個人?,明夷死而無憾。”
“……”
餘逢春躺在他?懷裡,仰頭怔愣地看著頭頂暈染出的暖色光亮,視線邊緣的紅如此鮮豔。
他?喃喃道:“那我該怎麼辦?”
“明夷,你死了,我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