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逾白哪個猜想都?不喜歡。
可餘逢春沒有?給他自己思索消化的時間。
離開?胡宅以後,他突然說:“我有?個愛徒,和你?差不多高。”
明遠沉默寡言,這一番話,明顯是餘逢春自己說給自己聽的。
邵逾白默默聽著。
“我把他從?死人堆裡抱出來,悉心教養,把他養得很好,謙謙君子、溫和端正。我住的地方叫穆神洲,沒有?他的時候,那?座山又高又冷,有?了他以後,為了哄孩子,我才意識到?山上也能開?花。”
於?是穆神洲四季如春,餘逢春就?是山花深處的仙人。
邵逾白一輩子都?忘不了那?樣的場景。
他面色不變,仍然無知無覺的模樣,可背地裡攥緊劍柄的手更用力些,在掌心留下印記。
餘逢春繼續道:“後來……出了點事?,我身受重傷、被迫離開?,很久沒有?出現,等再回來,他又離開?了,去了個挺遠的地方。”
遠處有?打更聲傳來,餘逢春的聲音更輕了一些,幾乎就?要隨著夜風吹滅在喉間。
“最近這幾天,我總想起以前的事?,想起以前的他……”
邵逾白的眼神暗沉下去,幾乎能猜到?餘逢春要說什?麼?。
二?百三十?年前的邵逾白,配得上一句清風朗月。
而現在的他……
自厭自毀的情緒難以剋制,邵逾白麵上不顯分毫,心裡卻早已翻江倒海。
如果師尊真的因為這個厭棄了他,那?他確實不該再在師尊面前礙眼,早早處理完那?些破事?,自殺以全師尊一世清白,才算不辜負師尊一番教導疼愛。
他暗暗在心中計劃好一切,可再抬眼,卻聽到?餘逢春緩聲道:“……他的性格被我養得守拙抱樸,不是能挑弄心機的人,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才到?今天這個地步。”
心疼擔憂之意,溢於?言表,與邵逾白的聯想全然不同。
不由得,邵逾白輕聲問:“你?不厭他?”
似是沒有?料到?明遠會開?口反問,餘逢春愣了一下後笑開?,星光盛入眼眸。
“我厭他做甚?”他反問,“明夷溫良恭敬,如果所做所為超出我的意料,那?一定是因為有?我不知道的事?情發生了,不能一棍子打死。”
“……”
邵逾白點點頭,不再言語,挪開?視線,彷彿不能再承受餘逢春的一絲笑意。
他心中的愧疚懊悔越來越深——
師尊如此待他,他竟然惡意揣測,多有?妄語,實在不配為學生!
然而,在對自己的不滿的同時,邵逾白還察覺到?了一絲難言的竊喜,這點竊喜雖然細微,但足夠鮮明,居然緩緩壓過多日的不安,更淺而廣的蔓延開?。
原來師尊從?沒有?懷疑過他的心,還憐他辛苦為難,想必是還認他這個徒弟的。
如此說來,師尊帶這半縷元神在身邊,應當也只是覺得元神又愣又笨,怕他走到?一半被人殺死,好心而已,並沒有?想要給他收個師弟。
想到?這裡,邵逾白輕鬆了很多,如果不是礙於?身份,此刻肯定笑了。
可惜沒等他高興多久,餘逢春忽然語出驚人:“等處理完胡堂的事?,我想去見見他,你?跟我一起,如何?”
見便見,為何還要帶上明遠?
邵逾白警醒起來,看著餘逢春。
從?他的眼神中品味出疑惑的意思。餘逢春笑笑,解釋道:“你?們有?點像,想介紹你?們認識,以後也多個朋友。”
邵逾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