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逢春自然也發現了她的猶豫。
如今夜色寂靜,殿裡只點了幾支蠟燭,離他們最近的那支燭芯已經?燒焦,光亮也暗淡下去。
四周沒有?伺候的人,餘逢春自己拿了把?小剪子,走到蠟燭旁邊,彎腰剪掉燭芯。
燭火倏地亮了起來,暖黃的光一半投在他的臉上,另一半則暖融融地鋪灑開,將暗色襯得更暗,幾乎要與?亮光處分隔開。
這種剪蠟燭的活兒他從前經?常做,因此動作相當利索,完事後還特意用剪子尖端撥了撥火,指尖點在亮紅的蠟燭前,沒注意到一旁投來的視線。
……
長寧入宮四年便能到大?明殿伺候,自然有?她的本事和能耐。
她見過的貴人比河裡的魚還多,比天上的雲還密,可餘逢春這樣的,長寧還是第?一次見。
說不好?,明明是個鄉野大?夫,可舉手投足間,卻總會流露出許多的隨意自在,彷彿並未身處樊籠中,也並未站在這天底下最高最巍峨的地方。
規矩束縛不了他。
那是一川流淌在富貴之間的輕松自由,極雅緻,也極難得。
長寧也是頭一回知道世上還有?餘逢春這樣的人,不自覺地,她心裡多了幾分畏懼和敬畏。
而?正在這時?,餘逢春恰當地開口了。
“我沒想著朝你打探宮中密辛之類,”他說,仍然將大?部?分注意力放在面前燭火上。
“只是我近日?要跟在皇上身邊伺候,所以想提前問問,要是我剛才的問題實?在不能說,那你退下就好?,要是能說,也麻煩你向我行個方便,日?後我自然記得。”
“……”
長寧沉默片刻,內心天人交戰,許久後她抬頭,像下定決心一般開口:
“和公公不許我們多嘴多舌,麻煩您不要告訴他。”
“這個自然。”
得到保證,長寧放心許多。
“其實?那幾個下人,要奴婢說,是死有?餘辜。”
餘逢春動作一頓,放下剪刀。
“怎麼說?”
長寧深吸一口氣:“奴婢一直在側殿伺候,對正殿的事情知之甚少,但奴婢的同鄉姐妹在正殿,她說那幾個下人是偷盜皇上的物件被發現了,皇上盛怒之下才下令將他們亂棒打死。”
餘逢春:“偷盜?”
長寧:“是。”
“你知道偷的什?麼嗎?”
長寧思量片刻,很?不確定:“彷彿是一個匣子。”
餘逢春愣住了。
……
半個時?辰後,餘逢春泡在溫水裡,還在思索方才長寧的話。
他相信世界上有?為財不擇手段的人,但這種人一般不會出現在大?明殿,更不會一下子出現好?幾個。
多半是有?人指使。
可是誰呢?匣子裡有?什?麼?
還有?毒藥,下毒人怕皇上暴斃,毒藥是一點點下的,日?積月累才有?今天,那就說明直到現在,邵逾白身邊都有?人在暗中下毒。